沈家这一代最出众的人物就是沈书才与沈万才这对堂兄弟,沈书才自有好读书,因此走上了仕途,而沈万才则对经商充满兴趣,又有堂弟在朝为官,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这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大,堂兄弟两人联手,这家业也是越发的红火。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崔呈秀竟然会目无王法,仅仅因为**不爽就动手杀死了沈万才,这是沈书才所万万没有想到的,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东林党的三巨头,但是那个时候杨宗秋已经被魏进忠关进狱中,而陈杰在知晓此事之后,便与沈书才定下了此番计策,定然要先把崔呈秀给扳倒。
魏进忠毕竟权势滔天,想要一下子就将他给扳倒显然不太可能,而且万一事情处理不好还可能逼反了魏进忠,那样可就大事不妙,但是先让魏进忠的心腹谋士方知娅成为国子监祭酒,接下来出其不意的攻击崔呈秀,一举将他扳倒,想必魏进忠在新皇登基的时候也不便多加维护。
这崔呈秀要是倒了,那么就等于砍去了魏进忠一只臂膀,也就狠狠地打击了阉党的嚣张气焰,在很大程度上对于东林党来说,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朱由栩的脸上不由得愤怒起来,他拍案而起,说道:“崔卿家,这沈大人所说的,可都是属实?”
崔呈秀当即俯首痛哭说道:“皇上,万万没有此事,臣身为刑部尚书,又岂会不知道杀人者死的道理,这分明是沈书才存心污蔑与我,还请皇上明察,还微臣一个清白呀。”
崔呈秀自然是不会承认这件事情,莫说这件事情真的是他犯下的,就算不是他犯下,哪怕是东林党等人污蔑的,他也不可能承认,这要是当庭承认,那可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他了,而如果当庭否认,到时候让皇帝把这个案子发给刑部审查的话,整个刑部都是他的人马,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就是他崔呈秀说了算?
崔呈秀的算盘打得是不错,但是他错算了东林党的攻击力,既然已经定下了先行除去崔呈秀的计策,东林党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做周详的准备,因此崔呈秀才刚刚当庭否认,那沈书才就已经哭诉道:“皇上,臣自就任邢科给事中以来,对于此间种种多有耳闻,但是奈何先帝偏听崔呈秀一家之言,对其贪污一案始终不加审查,而今圣上贤明,臣手里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崔呈秀上任刑部尚书以来的种种非法行径。”
朱由栩的目光一闪,却并没有直接去接,而是先颔首问了一下陈杰与魏进忠,道:“陈爱卿,魏公公,你们以为,此事应该如何?”
陈杰淡然一笑,说道:“皇上,本朝律制,贪污过万者斩;杀人者,斩,这崔呈秀是否如沈大人所说一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只要一查便知,且不妨先看看沈大人所上呈的证据,再做定论不迟。”
魏进忠阴冷冷的看着陈杰,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古怪,现在他终于慢慢的回过神来了,看来这场斗争中最大的赢家并不是他魏进忠,而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点阴沉的小人陈杰呀。
本来魏进忠还以为除去了多年的竞争对手杨宗秋,正暗自高兴,现在看来,这陈杰老头好像还巴不得杨宗秋死掉呢,正因为杨宗秋那老家伙死在他的手中,他才能给成为首席从龙大臣为成为新朝的内阁首辅,而现在又指使沈书才上书弹劾崔呈秀,魏进忠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有陈杰这老鬼在背后搞鬼,就凭他沈书才一个小小的邢科给事中,还没有那个胆子来招惹他魏进忠的干儿子。
但是现在,魏进忠却是不变加以援手了,崔呈秀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做干爹的自然是心知肚明,如果说在其他时间也就罢了,魏进忠自然有百十种办法来为其脱罪,但是现在新皇登基,而且人家连证据都准备好了,还能给说什么?
只要不丢了性命就好,只要命还在,这官位,迟早还能给再拿回来,魏进忠心中如是想,脸上却浮起一股虚伪的笑容,说道:“皇上,沈大人既然都将证据准备好了,老奴相信沈大人必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证据嘛,也就不用看了。崔呈秀平日所为,老奴也有所耳闻,手脚也许并不干净,但是要说他杀人,老奴是断断不信的,老奴以为,不如削去崔呈秀的刑部尚书之职,将其贬为平民,另其在家闭门思过,也好体现皇上御极八方,心胸坦荡大赦天下之恩德,不知皇上和陈学士以为可否?”
陈杰心中一突,没有想到他还是小看了魏进忠的魄力呀,原先他以为此番弹劾崔呈秀,这老阉狗必然会大家阻拦,却没有想到这老阉狗嗅觉竟然如此敏感,马上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而且还拥有如此大的魄力,为了弃车保帅,竟然舍得丢弃崔呈秀这样一颗最为重要的棋子。
就这份魄力,也不得不让陈杰心中对于魏进忠又高看了几分,他本意是逼死崔呈秀,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魏进忠既然已经主动作出了让步,那么他陈杰也不好过分的追究,这要是再闹下去,未必就能够有个好结果。
只能说崔呈秀的运气太好,遇上新皇登基,此时正是天下大吉的时候,礼制忌血,此时才方要大赦天下,这崔呈秀,却是怎么也不会再这个时侯被杀掉了。
陈杰心中一叹,真是太便宜这个万恶的家伙了,朗声说道:“臣同意魏公公的意见,将崔呈秀削职为民,永不录用,此事便就此打住吧。”
沈书才一听说陈杰这样的处理,心中就急了,说道:“陈大人,那沈万才就白死了不成?皇上,杀人偿命,这崔呈秀可是杀死了沈万才呀,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呀,还请皇上为民做主呀。”
沈书才心中如何能够不着急?死去的人乃是他血脉相连的堂兄,自幼感情甚笃,而现在却被崔呈秀害死,他心中恨不得将崔呈秀剖心挖肺,挫骨扬灰,而陈杰的处置方案也与昨晚他们所定下的不一致,这,他人微言轻,要想为堂兄报仇,也只能寄希望于陈杰,而陈杰这番说法,分明就与那魏进忠一个鼻孔出气,年轻气盛的沈书才心中如何不愤怒交加?
陈杰看着跪在堂上痛哭流涕的沈书才,心中一阵不愉快,这小子竟然敢不听他的话,回头一定要派人好好修理修理他,连朝堂之上一切听从于首领的话这点简单规矩都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混到如今这般地位的?
陈杰心中冷哼一声,说道:“崔呈秀自然削职为民,这过往之事,就莫要纠缠了,是非如何,皇上心中自有公断,请陛下圣裁。”
看着朝堂之上诸位大人不同的表情和面孔,朱由栩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这朝堂之上虽然有百官朝臣,当他们俯首跪地,朝拜自己山呼万岁的时候,朱由栩心中真的很怀念那种感觉,他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一旦登上这位置,就可以龙登九五,号令天下,终有一天能够扳倒阉党,还天下一个清明世界。
但是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愚不可奈,这朝中的大臣,虽然看上去恭恭敬敬,却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拉帮结派,互相攻伐,他这才上朝第一天,就看见了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斗争,其中有太多的内容需要他慢慢消化。
望着沈书才那充满殷切期望的眼神,朱由栩明白,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只是很可惜,朱由栩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在魏进忠和陈杰这两个巨头倒台之前,他说的话,却是多半不管用的。
朱由栩微微避开了沈书才的眼神,挥挥手说道:“就按照陈大人和魏公公的意思办吧,朕乏了,这就退朝吧。”
说完,朱由栩也不管满朝上下百官的表情,径自甩袖走向**。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魏进忠和陈杰的脸上都浮现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魏进忠朝着陈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大人当真是好算计,咱家不得不佩服呀,以后,咱家还要请陈大人多多指教。”
陈杰微微一拱手,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陈某这点微末伎俩,如何能够入得公公法眼,这万岁刚刚登基,以后陈某可有得忙了,公公,容陈某先行告退了,哈哈哈。”
魏进忠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声哼道:“陈杰老儿,你休要得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咱们骑驴看场本,走着瞧,哼。”说完,魏进忠生气的佛袖而去。
陈杰对着魏进忠的背影,哈哈笑道:“公公慢走,小心摔倒,陈某扫榻以待,恭候公公指点。”
沈书才从堂上缓缓的起身,目光扫过立在朝中一脸得意笑容的陈杰,脸上浮现起一丝阴冷的笑容,风吹过,吹皱起他脸颊的发丝,令他看上去分外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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