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派的那名封姓弟子,当年由宗主亲手擒来,此人对魂恸崖的情形颇为熟悉,我们便将他的魂魄留了下来。”
泷寒冥招了招手,那两名正在汲血的黑衣人慌忙奔了过来,恭声道:“泷师叔!”
泷寒冥指向血池一角,吩咐道:“将封罗的魂魄拘来。”
两名黑衣人应了一声,立刻奔到血池边缘,各自取出一条黑色长索掷向高空。只见索影过处,如勾魂的死神,血池上空的众魂大骇,纷纷躲避,惊作一团。其中一缕黝黑得呈深紫色的魂魄,更是惊惧得状若疯癫,转身要逃。那两条黑索已先后而至,不理它的哀嚎,紧紧缠住它的手足,将其拖了出来。
“杀了我!”封罗歇斯底里的叫了几声,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疯狂,象条落魄的野狗般匍匐在地,抱着泷寒冥的小腿,讨好的舔他的脚。
泷寒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将他踢开,两名黑衣人冲过去,挥舞手中黑索,犹如对待最卑贱的生命,在他身上肆意鞭打。顿时冒起一股股青烟,臭不可闻。
“将它钉到常羊窟去。”泷寒冥冷漠的吩咐,然后看向林幂:“师弟,我先走一步,你若有事,可吩咐他们去做。”他指了指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用黑索捆住痛得满地打滚的封罗,腾空掠去。林幂回到所居住的洞窟时,神情萎靡的封罗已被牢牢钉在了石壁上,如待宰的牲畜。
透过这团有着人形轮廓的紫黑薄烟,林幂能感受到他深深掩藏的绝望和不甘。
一人一魂便在这小小的石窟,比邻而居。
在夜无邪的熏陶下,林幂早将修行道之人当作敌人,但面对着生不如死的封罗,他存了一丝怜悯,一条只盼速死,连魂飞魄散都已无所惧的残魂,何必过多的折磨他。
日升月落,洞窟内却总是浑暗的,封罗惧光,林幂贪睡,那支蜡烛便搁在角落,无人问津。林幂每日醒来,问起魂恸崖之事,封罗也都知无不答。他隐约也猜到了林幂的使命,是要潜入魂恸崖,但魂恸崖三字,于他已陌生得很,自他被擒入锁仙殿那日起,净明派与魂恸崖便舍弃了他,他又何必再对这三字挂念?
封罗在常羊窟内待了半月,神智渐渐已正常了些,依稀恢复了几分昔日的英姿风采。
“林幂,我只求速死,你离去前,能否替我了结这个心愿?”封罗的言语中略带了一丝恳求。
林幂至今尚未修习任何法决,算是凡夫俗子一个,但若他愿意,只凭黑衣人留在石桌上的那条黑索,便能生生将封罗抽得魂飞魄散。
林幂沉默着,缓缓摇了摇头:“有悖九幽宗利益的事,我不会去做,但你若肯归顺九幽宗,我会替你去向师傅说情。”
“我宁愿去死。”封罗笑得很苦涩:“死无所惧,我只恨自己,在死之前,亲手践踏了自己的尊严。”
林幂明白他的意思,脑海中回忆起了他在泷寒冥脚下摇尾乞怜的那一幕。
“过去的事,何必多想。至少你还未死,仍有机会去寻回自尊。”林幂叹了口气,大为同情的看着封罗:“我虽不能让你活,但会在师傅面前说情,使你得以轮回转世。”
封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道:“你可是要去魂恸崖?”
林幂迎着他笃定的目光,淡淡道:“不是。”
“他日若有机会,你能否替我去乐陵城西的元宅取一件物事,交给我的师妹?”封罗目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满是希冀的看着林幂:“我曾答应她要寻到此物。我答应她的话,总是要做到的!”
他的脸上洋溢着柔和动人的光彩,仿佛是在追忆往昔欢乐时光。
林幂秀逸的眉略扬:“好!”
封罗大喜,轻声说出藏物的地点。林幂细细记下,问道:“你师妹是谁?”
封罗话语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意,缓缓道:“净明派,夏凌蝶。”
他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整个人已浑然忘我,林幂在一旁等得无趣,渐渐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抱着白虎皮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几个时辰,朦胧中似有人在轻摇自己的胳膊,林幂打着哈欠睁开一丝眼缝,瞧见泷寒冥那张森寒灰白的脸,满脑的睡虫顿时飞去了九霄云外,翻身坐起:“五师兄?”
泷寒冥轻声道:“跟我来!”随意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两名黑衣人过来,用黑索捆住封罗,再拔去他体内的符钉,将他拖出了洞窟。
封罗目光复杂的瞥了林幂一眼,转过头时,已是满脸的骄傲之色,一声不吭的任由黑衣人摆布,神色间有着看透生死的淡然。
林幂刚起身,泷寒冥已抓着他的手臂,掠出了洞窟。
耳边风声猎猎,风驰电掣中,林幂如在云端踏步,尚未清醒过来,人已站在了一座巍峨堂皇的玄黑色大殿内。
殿宇宏伟,月光如虹,自檐角照射进来,使人得窥殿内景致。
全部用黑玉建成的巨大顶穹,笼罩住方圆百丈的宽广空间,数以千计的魔神雕塑头像悬浮在大殿顶上,每个雕象口内,都含着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散发着柔和而不刺目的光。
雕梁矗立,似擎天巨柱,其上的蓝田玉与流苏争奇夺艳,给肃然的宫殿添了几许辉煌,但尽管如此,整座宫殿仍散发出能吞噬一切般的庞大气势。
林幂左顾右盼,称奇不已,直到泷寒冥在他后背轻轻一推,方才醒悟过来,匆匆奔上前去。
大殿中央已跪了数十个少年男女,见林幂到来,有人转过身,轻唤了声:“大师兄。”
林幂朝他们轻轻点头,步入行列中,也跪了下来。
厉绝酃端坐在一把丈余宽的黑色玉椅上,夜无邪面含微笑,侍立在他身旁。远处的泷寒冥恭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大殿。
厉绝酃的声音包含着令人臣服的威严,喝道:“你们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