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过老妈不厌其烦的追问,也为了有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供她对以后做些规划,礼拜天下午两点不到,刘心宇就拨通了左明菲家的电话。
“去那么早干吗?债主没在的话也没法还钱不是!”电话接通了没多会儿,左明菲高八度的嗓子就飞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还在为昨天下午的事情耿耿于怀。
刘心宇下意识地把听筒拿的远一些,这个周末她想的事情实在不少,却惟独忽略了这一件,要不是经左明菲这么一提醒,她还真就把曾向邵明辉借了两块钱坐车这事儿给忘干净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给电话那头的小丫头消消火,“好啦!同学之间,借两块钱怎么了?今儿下午就还给他,以后不借了还不行嘛!”
才想把话筒重新贴到耳边,却又兹兹啦啦地传来刺耳尖叫:“你还敢有以后?!”
“没以后没以后,咱坚决管好自己的生活费,坚决不再陷入跟人借钱的窘境了,行吧小姐?”
低声下气的一阵安抚,左明菲的超级女声才终于放低了一些,口气里却依然透着未消的埋怨,“你只要不上错车,咱们哪时候跟别人借过钱?”
“不会不会了。”电话这边的刘心宇连连保证,左明菲总算消了气,答应收拾好了跟她一起返校。
放好电话,刘心宇长长舒了口气,放心吧,再也不会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了,再也不会。
回身,却看见老妈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面上挂着恨不得把她劈了的表情,刘心宇骇的差点儿蹦起来,“妈呀……妈妈,什么事啊?”
阳清华面无表情,冷冰冰质问女儿,“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吗?!”
“够,够的呀……”
刘心宇知道老妈这是听见她打电话,然后想多了,刚要跟她解释,老妈那比左明菲低不了多少的嗓子就拉开了腔,“那你还跟别人借钱?!心宇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不然为啥骗你爸的钱?!”
“……”刘心宇对老妈的联想能力已经无语了,她没去当作家,简直是中国文坛的一大损失。
阳清华见女儿不说话,只以为是心虚了,面上更多了几分恼怒,“给我老实交代!”
“没啥好交代的啊……”刘心宇摸鼻子做为难状,接下来好说歹说,总算让老妈相信她只是不小心把坐公交车的钱给丢了,跟同学借了两块钱而已。
可阳清华还是不放心,反复问女儿问她爸爸“骗”那么多钱干吗,刘心宇没办法解释,只能真挚而诚恳地跟她保证,那些钱绝对不会用到坏处。她还说会让阳清华过上比现在要好不知多少倍的日子,阳清华的反应是……嗤之以鼻。
还想对女儿多做些叮嘱,电话响了,左明菲收拾好了东西,跟刘心宇商量坐几点的车,后者如获大赦,慌不迭穿好外套,拎起书包就往外跑。
阳清华在她身后念念不休,“慌慌个啥,该带的东西都带全了没有?”
听见女儿含糊应了声“带全了”,又不由地摇头,“你这丫头哪时带全过东西,回回不是忘这个就是落那个!”
房门一开一关之间,阳清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女儿那句让她过好日子的话,心底某些柔软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不知觉嘴角泛起了欣慰的笑意。她对女儿兑现这句话的能力确实表示怀疑,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女儿跟她样说的时候,内心不可控地感到高兴。
像是回应阳清华这时的心情,刘心宇出门后步子稍稍顿了一顿,神情郑重道:“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保证!”
……
T城二中要求学生只要赶在礼拜天晚上的晚自习之前返校就可以了,而较早返校的好处就是公交车不会太挤。
02年的T城,尚未有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只有少数几个路线的公交车是豪华大巴,剩下的都是像10路车这样的小车厢,跑的路线普遍还长,一旦赶上高峰期,车子靠站时真是车上乘客想下的下不了,车下乘客想上的挤不上。
而此刻,刘心宇不但不必经历如此惨状,反而能在相对宽敞的车厢里挑一个靠窗的位置,尽情浏览这座城市八年前的样貌。
八年的时间虽不算长,却足够一个雄心勃勃的市长将一个经济欠发达地区改造成一座交通发达、高楼耸立的新城。刘心宇清楚地记得,03年上任的王姓市长曾立下豪言:三年拆建市区,五年拆建整个T城。而伴随着豪言的逐步兑现,地皮也越来越贵,房价蹭蹭飞涨。
刘心宇努力“回想”着这座城市八年之后的摸样,并不断与眼前所见的作出对比,用心记下来。她相信,这些东西在不久的将来都会用上,并且用处很大!
想着,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刘心宇这才回神,原来车子在不知不觉中又停靠了一站,左明菲已经上车,正一脸惊恐地确认她最好的朋友是不是瞎了。
刘心宇瞪了一眼,示意她坐下。车一开,左明菲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念叨,无非这次回家的一些事情,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又新买了哪些好玩的东西、哪个电视剧就快大结局了、念高二的哥哥跟她争遥控器……公车在她的念叨中又停靠了几站,到了T城二中门口。
时间尚早,大部分学生都还没返校,整个校园显得十分安静。路两边的杨树被风吹打着,枝上叶子已然所剩无几。刘心宇触景生情,心中亦觉萧瑟,不禁又生出诸多感慨。无论如何,能重活一次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要好好的!
两人回宿舍收拾好东西,又简单打扫了卫生,差不多快四点的时候就到值班室取了教室的钥匙。
进教室后擦了课桌板凳,刘心宇就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封面精美的小本子,接着翻出铅笔、尺子,开始在本子上勾画。
左明菲收拾好自己的书本,一时好奇便探过去瞄了两眼,顿时觉得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