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骤起,躺在床上的颜朗眉头皱了一下,拍了拍头疼欲裂的脑袋。也顾不上点灯,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开了门。
抚额看了下总是爱穿白色衣裳,又总是喜欢在半夜来她家的俞千行。脑袋抽痛,省了下鼻子,气若悬丝的转身:“里面坐,顺便把门关上。”
人再跌跌撞撞的半躺到床上。俞千行皱眉先将屋内的灯火点着,转身关门后看着床上那面色惨白的女人:“生病了?”
颜朗累得眼睛张都张不开,从鼻子里嗯了一生。
叹了一口气,俞千行坐到床沿,摸了下颜朗的额头,再探上那瘦小的右手腕。沉吟道:“几天了?”
颜朗眼睛一闭,甚是认真的思考:“从傅家吃喜宴那晚上到现在。”
“把衣服脱下来。”
昏沉的脑袋立马被震醒,确信眼前的人是俞千行,不是天瑞。颜朗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要,要,做什么?”俞千行不像是这么禽兽的人啊,不会是要在她生病的时候霸王硬上弓吧。
“应该不是发烧,得确定下是不是长天花。”
天花?颜朗脑子的弦更是紧绷。这比被俞千行霸王硬上弓更恐怖,天花这种病颜朗还是知道的,在现代都算是个麻烦的病症,更遑论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难道,她又要英年早逝了么?
“把衣服脱了。”声音平静,让颜朗很是以为俞千行实际上说的是今天天气很好。
“这,这不好吧。”虽然她是个现代人,虽然知道俞千行是个大夫,但鉴于自己还算是个比较传统的现代人,颜朗觉得很有障碍。
万万想不到的是,看起来冷酷到底的俞千行,居然是个行动派,见颜朗双手抵死捂在胸前,屁股慢慢的蹭向床内。二话不说,大手捞过颜朗的身子,右手拉开颜朗的两只手,开始宽衣解带。
颜朗在第一件外套被拆下的时候,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等,等一下。能不能不脱啊。”
俞千行挑眉看着颜朗:“俞夫人还会害羞?”
颜朗被俞千行的这一口俞夫人再度给雷晕了,本就酸痛的四肢更加无力。抖了下身子,默默耸下肩膀:“我自己脱吧。”
温热的双手从腰上抽离。颜朗咽了下口水阿Q的宽慰自己,就当是到妇产科看到个男医生,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待脱到只剩下亵衣,颜朗眼巴巴的看着俞千行。
俞千行也不说话,转身去拿灯火。待转回身时,床上的人,面色通红,眼眸低垂,双手搅动不安,上身寸缕未着。
屋内马上由昏黄变成昏暗,颜朗轻啊了一声,半晌没听到屋内再有动静,急切道:“俞千行,俞千行。”
适时,俞千行才清咳了一声,声音干涩:“只需要看腹部即可。”
领会了半晌,颜朗才琢磨透这句话,只觉脸烫得厉害。尴,尴尬了。
窸窸窣窣的穿戴声,好大一会儿时间,俞千行的声音又回复从容:“可好了?我再看下腹部。”
颜朗拍了拍脸,轻声道:“好了。”
听得吹火褶子的声音,马上屋内恢复昏黄,俞千行拿上灯火走向颜朗,在床沿坐定,将灯火拿与颜朗。撩开肚兜一脚,露出腹部。仔细查看半晌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水痘。”
颜朗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天花就好不是天花就好,自己才刚丢掉小七那个拖油瓶,还没好好享受古代的生活,怎么能这么快的去见阎罗王。
俞千行交代:“看这模样,怕是才刚长没多长时间。往后这些日子,莫要吹风,莫要晒太阳,氧了也莫要抓挠。吃些清淡的食物。明天用银花和甘草煎服三天,约莫就能好了。”
颜朗想也不想的点头,只盼身前这人赶紧离开。但,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神色更是尴尬:“它,好像饿了。”
“午饭有剩下的么?”
颜朗摇头。这两天一直都没什么食欲,身体又难受,又加上她压根不会做饭,所以干脆也没吃饭。
“先躺下睡会。”俞千行走出屋外,阖上房门。颜朗很聪明的再从那句话顿悟过来:该,该不会。俞千行要给她做饭吧。看不出来啊!俞千行竟然是个这么合格的医生啊。
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有轻柔的嗓音在耳旁叫唤,颜朗张眼时,脑子里想到的就是白雪公主的故事,公主张开双眼,看到王子然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这一刻,颜朗终于彻底了解为何有那么多的人都是在生病时被人一照顾然后就感恩戴德,无以为报的以身相许了。现在俯身在唤她起床的俞千行,虽然面色如常,一丝波澜都没。可是,只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颜朗突然就觉得安定了。所有浮躁不安全都一点不剩。
粥熬得极稠,手间能感受到粥的温度,温暖了颜朗冰凉的手心,沸腾了颜朗本就发热的脑袋。一口一口吃得极慢,俞千行也不着急。站在旁边待颜朗吃完才将空碗接过道了一声明日再过来。
颜朗看着那白色的背影总觉得得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才说:“俞千行,上次你交代我的那个戏本我写好了。”
“哦,倒给忘了正事了。”
颜朗起身,下床走到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解释到:“里边的字,一些是用我们家那边的字写出来的。你要是实在看不懂标注出来,到时候我再跟你解释。”
“还有,俞千行。晚上谢谢你了。”
俞千行拿上册子,扬眉一笑。熄灭灯,阖上门。屋内昏暗寂静,颜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再拍了下自己的脸蛋,告诫了一声。摸黑爬上床。
隔天醒来得极早,天还未全亮,全身上下肿氧难耐。颜朗在前世的话,也是得过水痘的。但,那会年岁太小,唯一记得的也就是妈妈一直念的那句“不要挠,挠破了以后留下疤来就成丑姑娘了。”颜朗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对这具新身体负责的,自然也是不敢挠痒半分。
断断续续的睡了些许个时辰,再听得敲门声已是卯时。
门外果然是昨日尽职尽责的俞大夫。将白粥放到桌子上,打了一些水装在铜盆中放在椅子上也不讲话又转身到灶房熬药。
颜朗感动得无以伦比,大叹俞千行果然是上天入地,古往今来的绝世好男人。碗中的粥还没喝完,颜朗突然就被闯入她家中的苏大妈和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给吓了一跳。
还未来得及发表什么,就听苏大妈的声音:“亲家公啊,这就是我们家小颜了。”
被喊亲家公的中年男人,在颜朗身前身后绕了几圈,随后摇头:“看这屁股,肯定不能生养。”
颜朗脸色沉了一沉,以为又是苏大妈给她定下来的亲事,刚想发飙,苏大妈咋咋呼呼的声音又传来:“不会不会,我们小颜肯定很能生的。再说了,孩子们的事我们哪能决定。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颜朗满肚子的怒火,在俞千行入内的一声:“爹,你怎么会在这。”直接给惊定在屋中。
爹?俞千行喊他爹?这,这。僵硬的回头再看了一下正努力骂着俞千行的中年男人。他哪里像俞千行了,无论从外貌上,气质上,谈吐上。哪一点像俞千行的爹咯。
“你说你个小兔崽子,娶媳妇了也不跟家里人讲一声。这要不是有人来跟我讨喜酒,我跟你娘还不知道这个事。”
颜朗大大的怀疑,这个说话风格,是天瑞的爹比较有可能吧。
苏大妈安抚道:“亲家公,莫要生气。也是我们家小颜不懂事,没有先到京城去拜会公公婆婆。”
俞父话锋果然被转移,脸色严肃,语气庄重:“儿媳妇啊,虽然你丑点,看这样子估计也不能为我们俞家传宗接代。但,你也没必要躲着不见我们这公公婆婆吧。”
颜朗:“……”
虽然不明白,俞千行的父亲怎么会跟苏大妈勾结在一起。虽然不明白,这听起来应该在京城的人怎么会突然来到四方城。但,颜朗琢磨着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怕是在傅家的那句话起了效果让这说起话来跟机关枪的老人误以为俞千行跟她两个人成婚了。
祸是自己惹的,看着两个自说自演的老人,颜朗顿时觉得自己怎么就不得天花干脆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