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战威的身上,暖阳阳的,他眯着眼,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
“弟弟,去年家里请的方士说你这辈子不可能回魂了,我当时就不信,看,你果然清醒了。”
魁梧少年坐在战威身边的大石上拍着战威肩膀说着。
经过昨晚的一阵折腾,战威基本能蹒跚走路了,早饭后他便晃晃荡荡的来到门前石头上坐着,同时开始向这个哥哥了解周边情况。
这个小村确实叫苦竹村,和他在地图上看到的名字一样。
战公公此时叫战常春,战公公的媳妇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战氏,魁梧哥哥叫战旗。
四口之家极其贫困,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房子不大,一共就两个屋子,战常春和战氏与魁梧少年战旗一个屋,他自己一个屋。
这样住是战氏的意思,说是怕战旗晚上起夜碰到战威,毕竟之前战威瞎聋哑傻的,若是真的伤到了也不会叫,而战旗年纪又小,起夜把战威碰到也不是不可能。
家中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种了一些应时的蔬菜,一家吃的菜便全来自这不大的院子了。
房子前有片苦竹,再往前有几亩地,家中来钱的地方就靠这几亩地了。
战公公身子骨不行,这魁梧的哥哥打小便开始干农活,说来也怪,这哥哥吃的不好,劳作还多,要说应该很是瘦小才是,可是他偏偏生的魁梧。
战家的贫穷与战威是分不开的,从战旗处听来的消息,战家为了战威,只要有点钱就会请游走四方的方士帮战威看看。
方士是个古老的职业,虽说如今道教林立,可是作为道士的前身,还是有很多人选择了这个古老的职业。
若说做道场、讲道书自然是道士的拿手好戏,可是若说到见多识广、医疗疑难杂症却还是要数方士。
据说方士从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个月,这是方士们从上古传下来的规矩。
请方士看病不贵,可是也不便宜,若是偶尔请之,到不至于让生活过的窘迫,可是如战家一般每有方士路过便要请来,却让战家中生活日渐落魄了。
战威耳边听着哥哥的话,侧过脸通过大门能看到院子中坐着的战常春,此时战常春脸色有些苍白,嘴中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他早饭都没吃,从昨晚开始便坐在院子中抽烟,心中纠结可见一般。
“呦~~~”
一个怪异的叫声从战家门前苦竹林中传了出来。
“这不战家傻柱子和他哥哥么?”
苦竹林中走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少年身边跟着一帮半大小子。
战威皱着眉,他对傻柱子这个称呼意见很大呀。
战旗此时弓着身子怒视那吊儿郎当的少年怒吼道:“赵大少,你再敢惹我弟弟,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声音之大震的战威耳朵生疼。
随着对身体越来越适应,他发现自己五感远超常人,可能封闭的时间太长,让自己变的敏感起来。
“战大个子,你这就不对了,我跟傻柱子亲近亲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赵大少挑着眉对着左右朋友嬉笑。
一帮子人见了纷纷笑出声响,气的战旗双眼怒瞪。
战威冷眼扫视众人,并没有开口说话,他虽然通过哥哥对这些人有些了解,可是现在情况并不明了,而且他的身子显然不适合战斗,冷静的他如受伤的狼一般隐忍着。
战常春早就走到门口,他并没有怒视调笑他孩子的少年们,而是看着战威那泛着冷光的双眼,神色中略显思考。
“威儿,跟我来。”战常春用尖细的声音说道。
战威拍拍战旗的肩膀,微微摇头,起身摇摇拜拜的随着战常春向着屋中走去。
赵大少一帮人看见战威动作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这傻柱子他们调笑了多年,从没看他有过反应,不成想今日居然会摆手摇头了。
两人进了屋子,战常春对着战氏道:“婆娘,去院子里摘点茄子,晚上蘸酱吃。”
战氏应了一声,在战威头上摸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门。
两人坐下,房间静了下来,许久,战常春把烟袋锅在鞋帮上磕了磕,把烟沫子磕掉,又在烟丝袋中抓出烟丝放在烟袋锅中。
“吧嗒~吧嗒~”
一股股烟气从战常春的口中吐出。
“我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那个地方伺候人了,没想到,还能有个家。”
战常春开始说话,所说的内容有些出乎战威的预想,不过他并没有插话。
“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活不长了,活不长了。”
说着,摇起头来。
抬起头,看向战威。
“你出生那天我就抱着你一路走,有喜悦,有彷徨,走出那个地方,回过头,看着那高大的城门,觉得像是地牢的大门一样,能走出来,活着走出来,是我的运气,上天给我的,我要珍惜。”
尖细的嗓子略带沙哑,眼睛泛红,看来宫中的日子不好过啊。
“我这一支,祖祖辈辈伺候爷,从我干祖宗开始,到我干曾爷爷,干爷爷,干爹,都是如此,能活着出来的。”
他伸出一根骨节粗大的手指。
“就我这一个,甭管你伺候的好不好,都不能出来,那里的秘密多,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那个想害你的女人不懂,我懂,战家能人辈出,怎么可能让她钻了空子,有人要变天她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能得手,可笑之极。”
战威听得明白,却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事情居然还有内情,更加庆幸没有选择当时觉醒,否则即使摆平了那个女人不知道还会蹦出什么人来呢。
“战家有一传说,说是每百年就会出一天才,天生知天命,晓地理,我干曾爷爷伺候过一位这样的爷,生而能言,月余便可奔走。”
战威听得目瞪口呆,本以为自己就够神了,哪知道还有更神的。
“若不是那里如今那位爷便是如此天才,我都怀疑,是不是你就是百年一见的天才。”
抽了口烟,战常春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你,什么时候回魂的?”
战威想了一下道:“彻底回魂,还是昨夜。”
战常春又猛吸了一口烟:“那之前的事……”
战威双眼坚定道:“一无所知。”
战常春愕然,许久无语,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这家,是我的命啊!”
许久,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战威听了只是沉默无语。
两人都不说话,屋中只是偶尔想起“吧嗒~吧嗒~”的抽烟声。
看着战常春脸上老迈的皱纹,战威心中莫名的一酸,恍惚间,他好像能了解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心中那苦楚。
自己不能生孩子,却偏偏领了一个以前主子的孩子,然后找了个有孩子的婆娘,从此开始支撑起这个家。
他守着这小小的院落,全心全意的照顾这两个孩子和这个家,不管哪个,他都爱,他不顾任务,就盼着孩子好,如今最让他不省心的孩子好了,他又纠结了。
战威通过他的眼神能够看出,他不是犹豫怎么处置自己,而是犹豫怎么面对自己。
昔日主子的孩子,道理上,要叫一声小主子的,可照顾战威十多年,从战威出生他便开始照顾,全当自己孩子一般,如今要叫自己孩子小主子,他纠结啊。
“爹。”战威艰难的突出一个字,心中顿时畅快起来。
战常春咬着烟袋杆,双目瞪大,呆呆的看着战威,恍惚了一下急忙道:“叫不得,叫不得啊。”
明明眼中含着喜悦的泪水,口上却拒绝着。
“应当的,爹。”这一句,顺溜儿多了。
“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活命之恩,从我出生第一天您就照顾我,不是亲爹,由盛亲爹,爹,我是真心的。”
“好孩子,好孩子。”战常春抱着战威泪眼婆娑“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老人叫喊着,带着哭腔,让人心酸,战威潸然泪下。
十几年的养育,就算不是自己孩子,也养成自己的心头肉了,如今能得到孩子的认可,做父母的,还图什么?
“老头子,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战氏听到屋里老头子的哭嚎急忙奔跑过来,慌忙中手里还拿着茄子。
“爹,弟弟,你们怎么了?”战旗也紧跟了进来问道。
“娘,大哥!”战威把头从老爹怀中挤出唤了两声。
战氏手中的茄子掉落在地上,那满是沧桑的脸上落下泪来,要说自从战威苏醒后紧张的人,她是一点不比战常春差的。
她没遇到战常春前命运极其悲惨,直到遇到自己的老头子日子才渐渐好起来,老头子虽然不能行房事,可是她心中无比的满足。
老头子爱她,爱她的孩子,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老头子有个傻儿子,她真心的当自己的孩子养,有好吃的,先喂给战威,有好穿的,先给战威换上,她告诉自己亲生的孩子,那是你小弟,你亲小弟,你要疼爱他,照顾他。
战旗打小懂事,凡事都可着战威来,战威不能争不能抢,可是他还是把好的都给战威,这一家,因此幸福无比。
可是战威醒了,她怕战威不认她,战威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她认,她早早的就认战威是她儿子了。
她怕,她怕老头子把战威不是她亲生的这件事告诉战威,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跟老头子说,孩子有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权利。
她怕的不是孩子知道,她怕的是孩子不肯认她这个后娘,她不希望这个家散了啊。
战威这一声娘,一声哥,叫的战氏泪流满面。
战常春听了也是高兴异常,他一把抱住自己婆娘,又把战旗圈了进来,三口人嚎啕大哭。
战旗渐渐的也被感染,跟着哭了起来,他体格大,血气壮,嚎啕大哭由胜三人。
一家四口人哭了许久,终于渐渐消停下来,几人摸着眼睛相互对视,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