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多情却被无情恼
“你听过赤谷城里有关那奇花的事吗？”
燕王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明月当空，而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回答，神色中无好奇亦无期盼，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燕王尚未回答，只听得她又问道：“听闻殿下早些年从军西北，熟知西域风俗，难道未曾听说过此事？”
燕王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十多年前我确实在西北待了些时日。早先年倒也听人说起过。只是当时传言太过，听来的反倒是更像假的，且进入赤谷城，东拒伊犁河谷，南隔天山山脉。道路不通，消息也无法证实。”
听完这一番话，初青神色淡然。只是觉得夜空，越发显得黑沉沉，压得让人喘不过气。心下本就再无期盼，何来暗自伤神一说。
暗自苦笑了下，初青举起手中酒杯，眼眸含笑，面上淡淡的说道：“以前，有个人答应过我，会带我去赤谷城，一探究竟。谁曾想到，造化弄人，这一转眼……。”
这一转眼，竟已成了陌路。
燕王见她正自说着话，复又摇起头来，随后饮尽杯中酒，不禁问道：“那人是谁？”
初青抬头，一脸疑惑的反问道：“什么？”只是话刚说出口，初青怔了一怔，忽又笑了起来，嘴角轻弯，细细的看着燕王，声音低低的说道：“是我的夫君。我成亲那日，他来抢亲，这句承诺作为他迎娶我的彩礼之一，送与我的。”
燕王越听越是好奇，不禁问道：“你……”
不待他问，初青打断他的话，慢慢地说道：“我与他成亲，没有媒妁之言，没有三媒六聘。朝颜那时总是对我说，生如朝颜，生如朝颜……。”说到这，她的声音微微哽咽，确是怎么也说不下去。朱唇微抿，微微苦笑了起来。
生如朝颜，朝颜如朝颜啊！
初青举起酒杯，又饮了一杯，自顾自说道：“我那时最是佩服朝颜的舞技，想请她指点。但那时不知为何缘由，她并不愿意多见我。后来我随卫策又去了几回，她也多是冷颜相待。之后还是卫策言及，朝颜嗜酒，且夜夜无酒不欢……。”
说到这，燕王见她笑了笑，看了看杯中之物，却不再说下去。
燕王见她盯着酒杯，神思游离，已见怪不怪。遂饮了自己杯中之酒。见酒坛中，酒已剩余不多，心下微微诧异，不由得说道：“江夏的女子酒量都如你一样的好吗？”
初青闻此言，猛地抬头，神色惊异，细细的盯着燕王。
……
“你们江夏的女子酒量都像你一样的好吗？”
……
回忆像是快速行驶车轮，重重的撞在初青的心口，疼痛瞬时遍及全身，让她不禁放下手中的琉璃杯。
燕王见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手扶上胸口。正不知为何时。只见她瞧着夜空，良久，才痴痴的问道：“江夏在哪儿，你知道吗？”
燕王怔住，心下一片诧异。他自然是知道江夏的。只是那是一个旧城名，自己过去也从未涉足。但心里为何会生出一种难言的熟悉，仿佛自己天生就该知道哪里一样。
他看着她，心里生出这样的矛盾，不知该作何回答。
月光静静的洒在她的身上，泛着微微的冷清。而她仍然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夜空，痴痴地说道“承元六年，重阳佳日。帝至江夏，普天同庆，大悦。时有歌曰‘邺城飞焰照天红’。遂御笔邺城变江夏之称。”
一旦思及至此，初青脑中纷乱异常，她忍不住的想要喝酒。
燕王见她一手推开琉璃酒杯。一声脆响，琉璃杯粉碎在地上。而她仿若没有意识到，抱起酒坛，猛猛的灌了一口酒，神情恍惚，仿佛已醉。
带着暗哑的声音，她低声喃喃道：“我一直在等你。中秋月圆，你尝了我亲手做的白杏仁月饼，答应我很快就回家……我一直等一直等，”初青说着，抱着酒坛站了起来，微微摇晃着身子，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月亮，又低头看了看燕王，声音略带着哭腔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可都到了重阳你都没回来……他改了城名，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找不到江夏，所以回不来，找不到我，对不对？！”
她语无伦次的问到最后一句，脸已经凑到了燕王跟前，神色渐恍。
燕王抬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听见她对他的质问，想来是错把他当成是她的夫君了，于是好言对她说道：“明姑娘，你醉了。”
她却嗤笑一声，似是不相信听到了这样的称呼，颤抖着嘴唇，冷声道：“明姑娘？明姑娘……哈哈哈”。她惨笑了几声，一把推开他的相扶，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举起酒坛又猛猛地灌了一口酒，随后把酒坛狠狠的摔在地上，靛青色的裙摆下被酒泽溅湿了一大片。
燕王怔住，只见她神情凄厉，抬手指着他，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恨你，不想恨你……我宁愿相思一辈子……见不着你，我认了……老天爷，你到底要欺我到何时啊……我认命，认命还不行吗……。”
燕王听着她哽咽的声音，明白她已经喝醉，错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君。可心下任然一颤，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她好伤心，去抱抱她。
夜空中一颗陨石滑落，拖出一条微亮的光线。燕王脑中瞬时间清晰，而初青已不知何时被他拥在怀中，浑身上下，微微地颤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