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里只见伯父释鲁进了再生室不久,罨古只就从再生室里一个人走了出来,愤愤的看了一眼那边高处的人以后翻身上马飞奔而去。他纳闷的回头看过去,奇怪怎么有两个罨古只,却听背后康默记笑道:“好一招偷梁换柱之计啊。”
啜里只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边的人竟然是辖底,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场盛事顿时成了笑谈,大家闹哄哄的都各自走人,啜里只无奈的摇摇头,道:“怎么就消停不了呢?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小茉莉,你跟着康大哥先回家去。有时间带你出去玩。”
小茉莉不乐意的撅撅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这样子也知道是麻烦事,便乖巧的点点头。一众契丹小孩神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不屑,也有几个喜笑颜开的,啜里只叹口气,拍拍二弟三弟,道:“我们回去看看。”
迭剌和剌葛点点头,脸色均是愤愤,契丹人最看不起欺诈的行为,因此二人对辖底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耻。啜里只带着几个弟弟到了月里朵的庐帐,释鲁果然在里面,正闷闷不乐的喝着酒,一抬头看见啜里只带着弟弟们进来,便展开一个笑容,他对四弟的这个大儿子很是喜爱,便招手道:“阿保机,过来!”
啜里只答应一声,走过去也不客气,就在释鲁下首坐下,迭剌楞了一下,道:“阿保机?”啜里只回头冲他笑笑道:“释鲁伯父给我取了大名,叫做阿保机。”剌葛点点头,想到父亲猝然战死,没来得及给大哥取名字,心里颇有些难过,也不做声。
释鲁道:“你们都过来坐下吧,今天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两个孩子走过来坐下点了点头,三双眼睛看着释鲁,想听听他下面说什么,释鲁却摇摇头,道:“阿保机,你对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月里朵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小声的说了一句:“释鲁,这孩子还小呢。”释鲁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喝了口酒,仍旧看着啜里只,等着他发表意见。
啜里只想了想,道:“今天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会这样,罨古只叔叔如果不是毫无防备下,凭他的勇力,就算对方人多些,也不至于一下就擒,那么辖底叔叔就没那么顺利进行柴册礼,只要柴册礼没有举行,他就当不了夷离堇。”
释鲁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么,依你看,辖底现在已经做了夷离堇,该怎么办呢?”啜里只笑笑道:“柴册礼已经举行完了,辖底叔叔的夷离堇位置是坐稳了的,这一点我们知道,他也一样清楚,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至于罨古只叔叔,他的确是受了委屈,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成王败寇,木已成舟就只有接受现实。”
释鲁笑道:“母亲,你刚说阿保机还小,现在你听到他说的话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有这份见识,以后我们世里氏必定会由他光大的。阿保机,你说的没错,成王败寇,罨古只虽然说是受了委屈,终究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应得的位置,现在也不能怪别人。迭剌部夷离堇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的住,坐的稳的,还没有坐上去就被人踩下来的人,没资格去抱怨。至于辖底,哼哼,他现在高兴没有用,以后能一直高兴的下去,才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冬天很快到了。自从上次柴册礼以后,释鲁和一群孩子们聊了许久,阿保机众人,就再没怎么见过他,于越王城的建设在一天天的完善,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开始他们新的生活。孩子们早就忘掉了那天的事情,夷离堇的易位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这一天清早,小茉莉刚起床呵着手从家里出来,这几天他们旁边搬来了一户新的邻居,说是一户,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自从搬来以后就没怎么出过门,倒是似乎和康默记一家是旧交,因此上,康家便经常过去送些柴米。
这时候她正帮着父亲拿出些工具,眼看着要过新年了,他们家的生意倒是比平时好了许多,小茉莉的娘闲不住,也做起了炊饼的营生,早早的起来烧火开灶揉面,趁着大家早上起来之前热气腾腾的摆在门口,由于小茉莉的娘手艺不错,人也实在,生意倒好的很,老远,阿保机就看见小茉莉家门口围了一群买炊饼的人。
小茉莉穿着厚厚的碎花小棉袄,两条小辫子用红绳随便的扎在脑后,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正喜笑颜开的把两个炊饼包在油纸里递给一个妇人。刚收了钱,一抬头,见阿保机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她,便高兴的挥挥手叫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快来,我娘刚弄出来的炊饼,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众人回头见是个契丹装扮的小孩子,衣着光鲜,便小心的让出一条道来。在释鲁的治理下,于越王城的汉人住的很安稳,并没有契丹人仗势欺人,以前滑哥还经常出来惹是生非,现在他父亲一回来,他就马上变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但饶是如此,这里的汉人百姓,还是不自觉的对契丹人保持着一份警惕的敌意。
阿保机心里叹了一声,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自问是没什么本事去解决的,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仇恨,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就算现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居住在一起,但是毕竟有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感觉。汉人如此,契丹人也如此。
“你现在倒是有事做了,我不来你就不想我啊。”阿保机笑看小茉莉红扑扑的脸蛋,小茉莉正忙着给人找钱,笑道:“你自己不愿意来,又赖到我身上了。你算算,你都几天没来了?”她说着不等阿保机回话,便道:“我可给你记着呢,今天起,都已经第六天了,真不知道你们兄弟几个都在忙什么?以前迭剌和剌葛还经常过来混包子吃,这两天也不见了。”
她说着缩缩脖子,天空中下着零星的小雪,不时有那么一两片落在脖子里,就冷的人一哆嗦,北方的冬天,冷的叫人受不了。她这边刚一缩脖子,就感到脖子上忽然落上一条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吓了一条,忙用手去摸时,触手顺滑柔软,却是一条围脖。
小茉莉低头一看,发现那围脖很是眼熟,阿保机笑道:“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做好的,你这丫头,还非要我亲手做才肯戴,害的我半夜偷偷摸摸的点着灯缝了好久,要是被剌葛和迭剌那两个臭小子看见,非笑死不可。”
小茉莉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却是好久以前她第一次跟着阿保机兄弟出去玩时,他们猎的野兔,当时她只是逗他,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小茉莉唇角弯了一下,心里酸酸的发热,低低的道:“我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大男人家,居然做针线活,真不怕别人笑你。”
阿保机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别人也没看到,就算被人看到,被笑了又能怎样,难道真看你冻着。只是难看了点,可你又不要我妈妈做……”他脸上露出一抹赧色,看着那条围在小茉莉脖子上的揪成一团的兔皮围脖,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茉莉却飞快的接过话去,道:“谁说难看了,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她一边说一边扭身回了房子,不一会又钻了出来,手里却捧着一个刚出锅的炊饼,热气腾腾的塞给阿保机,笑道:“快吃吧,还热呢。”阿保机笑笑接过咬了一口,觉得甘甜,仔细一看,却见那炊饼中间被划了一道口,里面抹了厚厚的一层蜂蜜。
小茉莉见他看过来,笑笑,小声道:“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