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雅走在过道上,木质的横栏和地板让她走的胆战心惊,迎面过来一个人影,蓝衫长立,正是云恒。虽然跟云恒的关系一向不亲近,但碰见熟人还是让凤雅分外惊喜。她竟然不知,云恒也一块儿跟着来了。
云恒冷漠的看着她道:“如果不是你任性妄为,我们也不必这般费尽周折赶来救你。”
凤雅听出他声音里的责备,那重逢的惊喜早就抛到脑后,飞了一个白眼给他就要回房。
“等等。”云恒出声阻拦她。凤雅推门的手滞了一滞,然后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本小姐累得很,谁要听你教训!”却被云恒用手挡住了门,她惊愕的抬起眼来,看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动用了多少人才得到你的下落,华微山位置偏僻,你以为找到你容易么?怕你吃晚了解药,他马不停蹄的就朝那里赶。都是因为你任性!”云恒叹了口气道:“公子对你的一片心……。”
“什么?”凤雅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对我的一片心?云公子你是否误会什么了?”
“我会误会什么?!”云恒听凤雅声音带着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气恼:“你这人太不知好歹。”
凤雅觉得也无需同他解释什么,挑了挑眉道:“你再不走我可叫人了。让他们都来看看,你拦着我一个弱女子进房是有何居心?”
云恒闻言,一时气结。脸上竟是一片羞红。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向凤雅摊开了手心,那手心中落落生辉的,正是莲花簪。
凤雅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僵硬的拿回手里,云恒也没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凤雅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突然就烧了起来。这算什么?凤雅收回目光,要去关门,猛然瞧见对面不知何时站着姜止墨,他意味深长的对着她笑了笑。凤雅竟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这,这又算什么?!凤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姜止墨嘴角的玩味更甚。
夜里凤雅一直屏神静气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姜止墨包下了整个客栈,因此客栈里并没有闲杂人等。她从床上静静的坐起来,整个客栈安静的甚是诡异。虽然知道姜止墨手底下的人都训练有素,不过这样的安静简直就是非人。凤雅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轻轻将门开了一点缝隙,却因为角度看不见姜晚房间的方向。但是凤雅心里也知道,姜晚门前一定是有人守着的。凤雅合上门,又轻轻跑去推开窗子,楼下没有人。
如果她跳窗出去的话,也没办法进姜晚的屋子,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晚被送到宁末寒那里。那也只好通风报信了。随便在周围找户人家威胁他们报官,总能拖延姜止墨个一时半刻,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也不是不可。凤雅轻轻的扯下床幔床单,一个接一个的打好了结。一端捆在窗棂上,自己顺着另一端胆战心惊的滑了下去,哪知眼看快要到底了,中间一个结竟然松开,整个人都重重的跌倒在地。
凤雅只觉得脚腕传来一阵刺痛,冷汗一时从身上个个毛孔都钻了出来,她狠狠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要是被人发现了,非但自己会被看得牢牢的救不了姜晚,姜止墨恐怕也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
凤雅硬撑着站起来,脚上仍然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她对于骨折骨裂还是扭了筋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只脚好像不是自己的。
也确实不是自己的,是苏绾灵的。凤雅忍着疼痛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尽量放轻脚步转到了街上。待她一走,墙面转角处露出了一白衫男子,姜止墨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凄凉背影,那眼底笑意却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森冷。身后两个黑衣人本是守在楼下的,自从凤雅打开窗户的时候他们就听见了动静,却被姜止墨拦了下来。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姜止墨淡淡的嘱咐道,抬脚跟上了凤雅的脚步。
夜里的街上鲜有人影,凤雅不识路,也不知道往哪儿走。脚上传来的痛意逼迫着她赶紧走。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莽撞,人家要是不给她这个疯女人开门,她怎么威胁人家?突然灵光一闪,对,这个时候,应该去那些夜夜笙歌的地方,青楼。
可是哪里有青楼?凤雅又泄气了。正不知道该进该退的时候,远处街头晃晃悠悠的走来了一个人。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给你开一扇窗。凤雅连忙拖着脚迎了上去,哪知走近一看,那人酒气熏天,醉得就差不省人事了。凤雅踌躇着,跟他说,等于不说。不跟他说,这里哪还有别人?谁知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人已经停下步子看向了她。
凤雅被那人猥琐的眼神上下看了一通,已经决定退避三舍了。目不斜视的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只觉得头发被扯得一阵痛,整个人都被扯得退后几步,那人已经欺上身来,嘴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酒臭:“这么俊俏的小妞,是在等大爷我吗?”凤雅闻言刚要打开他的手逃走,受伤的脚去令她一个身形不稳跌在了地上。
“我是男人!”凤雅伸手去推已经蹲下身子钳制住她的酒鬼,眼睛里全是慌张。“哪有长得这么美的男人?”酒鬼伸出手来按住她的肩膀,任凤雅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突然酒鬼的动作停了下来,手上的劲道越来越松,凤雅一挣扎,他的身子就朝旁边倒了过去,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慢慢渗了出来,没有了视线的阻碍,凤雅看清不远处的姜止墨,站在那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凤雅第一个念头是,还好他来了。
第二个念头是,他竟然跟来了。
第三个念头是,什么念头都没了。
凤雅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着他,头发和衣衫凌乱不堪,脚腕的痛楚在这样的气氛里竟然得到了缓解。凤雅挣扎着爬起身来,低着头默默向他走去。姜止墨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等着她走近。
“我太闷了,”凤雅终于想到一个蹩脚的理由:“所以出来……。”
“出来调戏酒鬼?”姜止墨一副吃惊的表情:“原来我家阿怡还有这样的癖好。”
凤雅自知心虚,纵然想要反驳也没那个胆子,只好赔着笑脸道:“并没有。”姜止墨回过身去走在前面,凤雅拖着受伤的脚跟在后面,活像一个失宠的小怨妇。姜止墨的步子本来就迈得大,凤雅脚受了伤更是跟不上,又不好叫他停下来等她。心里暗自揣摩着关于她偷偷跑出来找人报官这种荒谬的想法被姜止墨猜到了几分。
凤雅想着就入了神,迎面撞到了姜止墨的身上,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姜止墨伸手及时拉住了她:“还想着报官?”
凤雅神情一震,心想姜止墨都快成半仙了吧,这都猜得出来?
“很荒谬,”姜止墨淡淡说道:“也很好笑。”
凤雅装傻说道:“阿怡不知公子说什么报官呐?”姜止墨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我会满足阿怡这个心愿的。”
“哎呀,公子你说什么呐,呵呵,呵呵……,”凤雅干笑着挥了挥手说道,拖着受伤的脚往前走,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姜止墨抱了起来,凤雅窝进了姜止墨的怀中,一阵淡雅的香气连绕在凤雅的鼻端,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衣袍,稍稍抬头可以看见姜止墨的脖颈和下巴。凤雅反应过来,一声惊呼:“你抱着我干什么?放我下去!”
“你脚受了伤,要是耽误了,”姜止墨顿了顿,看凤雅被他那温柔的神色惹得满面绯红,突然轻笑道:“可就卖不上个好价了。”
卖不上个好价了……。
凤雅回过神来轻哼道:“抱着就抱着,又不是没有被抱过。还省得我自个儿走路了。”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背叛我呢?”姜止墨的声音轻缓低柔,像一声带着哀叹的梦呓,凤雅一时搞不清这是姜止墨跟她哀怨控诉呢,还是死神的召唤呢。分析了一下,排除了后者。于是抬头说道:“你不要伤心,我并没有背叛你。”
“怎么能不伤心呢?”姜止墨叹了口气道:“白花了那么些银子,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凤雅撇撇嘴,继而笑道:“怎么能说养了个白眼狼呢?我可是你的阿姨。”
“我的阿怡?”姜止墨闻言,停下了步子,低头望着怀里的她,俊逸的面容贴的她的脸那样近,凤雅看见他好看的唇瓣弯了一弯,说道:“是,我的阿怡。”
回到客栈里,姜止墨给她处理脚伤,凤雅叫的分外凄惨,一张小脸扭曲的苍白虚弱,继而冲着姜止墨大叫道:“你就不能轻一点?”
“很疼?”
“当然很疼!”凤雅疼的咬牙切齿。
姜止墨淡淡道:“为了我的清白,你还是不要叫了。”
“跟你清白有什么关系?”凤雅话音刚落,突然想起来姜止墨是怎样在几个守卫的眼皮底下把她抱进自己房间的,联系自己的大呼小叫以及上述对话……,凤雅幻灭了。她咬紧了牙关,转过通红的脸蛋不再看他。
“不过是折了骨头而已。”姜止墨给了凤雅一个总结性发言:“你可以回房了。”凤雅想了想,说道:“公子得先出门给他们一个解释吧?”
“解释什么?”姜止墨挑了挑眉,眼底还是那涌动的笑意。凤雅的脸更红:“就刚才的事,你不解释我怎么出门。”
“你自己做的孽,为什么我要承担?”姜止墨在凤雅身边坐下来,笑道:“不然你就在我房里睡好了。”
凤雅憋了一肚子要骂他的话,千言万语只凝作了一个妥协的笑脸:“公子早些休息,阿怡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