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形容凤雅此刻的心情,也只能说,她幻灭了。凤雅正了正神色,道:“你们小孩子说话也没个轻重,说不准带我出去了,又跑到你爹爹那里告状,说我的不是。”
“娘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当然不会跑到爹爹那儿说的!”
“你能保证吗?如果你骗娘,娘可是会不高兴的。”凤雅看小鱼皱着小脸,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我当然能!”小鱼信誓旦旦的说道:“岱玉哥哥也不会说出去的!”凤雅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娘信你,你可不要让娘失望。”
小鱼郑重的点了头,猛地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这就去找岱玉哥哥!”说完就跳下凳子跑了。姜晚忧心忡忡的看向凤雅道:“那孩子,可靠吗?”
“什么可靠不可靠,能走得了就走,走不了就被捉回来。”
吃过饭没过多久,小鱼就鬼鬼祟祟的跑回来了:“娘,我跟岱玉哥哥说好了。待会他就来接你们。”凤雅和姜晚神情俱是一震,这门口的看守都让这两个小鬼干掉了?凤雅心都快跳出来了,毛主席说的对啊,这真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啊!
结果凤雅这个感慨还没完结,就不幸日食了。
那叫林岱玉的小男孩不但来了,身边还带来了江河,一大一小气势汹汹的站在了门口。江河那眉眼间的戾气更盛,他冷冷的看着凤雅说:“你倒是给足了我面子,现在全寨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你利用小鱼,要逃出去会情郎了!”
会情郎?凤雅看了一眼那洋洋得意的林岱玉,彻底傻眼了。这男孩不过八九岁的光景,怎么这么有狗仔队的潜质?可是再想想,这个江河是什么世界观?怎么大有指责她红杏出墙的意思?!
“明日成亲!由不得你行不行!”江河愤愤然的说完,一把扯出小鱼来,给门落了锁。凤雅和姜晚面面相觑,只听得门外小鱼的哭喊声愈来愈烈。姜晚不禁更加担忧,眼圈都红了起来:“这下倒好,弄巧成拙了。”
凤雅敛下眸子,她知道,今晚若是走不了,就算明天晚上逃了出去,她也没有时间找到姜止墨拿解药,每分每秒都是她的命,她绝对不服输!姜晚看着她沉默不语,心里更是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虽然本意是要把苏绾灵送到这儿,但是眼睁睁看着她嫁给盗贼,实在是于心不忍的。
两人沉默了半晌,屋子里静谧的可怕。好像周身的空气都被这样诡异的安静冻结了,焦灼到了极致,反而是这样冷寂的麻木。
“姜晚……,”凤雅幽幽的开了口:“你愿不愿意同我冒险?”
姜晚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如何冒险?”
“殊死一搏。”凤雅说着,探过身去同姜晚说了几句,待姜晚点了头应下来,然后走到门边:“有没有人!我有话要同江河说!”
喊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应话。凤雅眸光一闪嚷嚷道:“他就不想知道我情郎现在身在何处吗?我情郎生的比他俊俏,更会讨女人喜欢!他算个什么东西!又丑又粗俗!竟然还想娶我?他也配啊?就不说我情郎了,这寨子里哪个男人不比他好?!”
那声嘶力竭的挑衅果然换来了江河铁青的脸,他破开锁踹门进来,像只嗜血的猛兽一眼紧紧盯着她,那瞳孔里燃烧的是熊熊的怒火,好像一接近他,就要被烧得皮开肉绽!凤雅不由得心中一凛,摸出身上的簪子就朝他刺去,那一瞬间她看见江河唇边不屑的笑容,她的手被他紧紧的钳住,那力道像是要活活把她的手腕折断。凤雅一笑道:“小鱼的亲娘是不是也因为你这么让人恶心,跟人家跑了?”
江河听完,顿时所有的冷静都被抛之脑后,他抬手紧紧制住凤雅的咽喉,那纤细的脖颈差些就要被捏断时,江河突然感到后面有东西刺入了他的后颈。那东西尖利无比,还带着些火烧的灼热感,他回头那一瞬间,才看清姜晚那恨恨的又带些慌乱的眼神。他想一掌拍开她,却猛然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
凤雅眼睁睁的看着江河在她面前,面色转青,污血从七窍诡异的流了出来,他回过头来,用突出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她,那不甘,那愤怒都像一个魔咒,直击凤雅的心房。
人不是她杀的,可主意是她出的。她是后来听小鱼说,他的亡妻因为他在外拈花惹草,羞愤之下悬梁自尽的。小鱼还不懂得什么是拈花惹草,什么是悬梁自尽,可凤雅一猜就猜了通透。江河对他的前妻还是念念不忘,心怀愧疚的。
她竟以此刺激他,分散他的冷静。她竟然也是这样卑劣的。
江河在她面前直直的倒下去,姜晚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莲花簪上的血迹,把它递给凤雅道:“这簪子上的毒果然厉害。”
凤雅颤颤的接过来,使自己回归平静。然后蹲下身子在江河身上翻起来,果不其然的找到了一串钥匙,凤雅欣喜的拿过去挨个在姜晚的脚铐上试,随着一声清脆的“啪”,那铁器的桎梏便从姜晚纤细的脚腕上脱落了。
凤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跑过去打开门的缝隙,果然不远处还有个男人守着。想来是江河进来了,所以平素守着的人也松懈了下来。凤雅给姜晚使了个眼色,姜晚走过来,打开门,声音轻而焦急的说道:“这位兄弟,江大哥被那女人抓伤了,你小声点过来瞧瞧吧,别惹出什么事来。”
那男人闻言,没有多想,快步往里走来,刚走进门口,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门后的凤雅闪出身来,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倒下去,那种利器刺进血肉的感觉,带着些混沌的阻力和柔软,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铁与血肉的摩擦。
凤雅愣了愣,恐惧像潮水一样从她心底的最深处涌出来,她竟然杀人了。
可她来不及害怕,姜晚迅速的把门关上,两个人扒下两具面色铁青的死尸身上的衣服,换在了自己的身上。
“姜晚,可以了吗?”凤雅此刻只觉得冷静而麻木,那求生的灼热欲望和杀人的冰冷恐惧,似火似冰,折磨着她。
“好了。”姜晚看出凤雅的不自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打开了门。
“杀人了!江大哥被杀了!”
“大当家被杀了!快来人啊!”
凤雅和姜晚放粗声音大叫着,虽然声音里还有些掩不住的尖细,可闻声而来的人都心急如焚,倒没听出什么不正常来。两个人做着奔走相告的恐惧姿态,一时间就将全寨的人都惊了起来。他们身着男装,步履是亦真亦假的慌乱,不等别人多问就奔向了下一个门,当所有人都朝那房间走去时,两人拔腿向那通往寨外的路奔去。
“到底怎么回事?!”姜晚的胳膊猛地被人拽住,那人声大气粗的问道,姜晚一个激灵不待回答,那人已经认出这张秀丽脸容,不由得大叫:“来人啊!她们要跑!”
凤雅见状,又折回来,手里的簪子狠狠的刺向那人的手,那人嚎叫一声便倒地不起,这时后面的人群已经往这边奔过来。凤雅拉起姜晚的手,拼命的往前跑。
脚下崎岖不平的道路,衡量着生与死。她知道,她逃不出去了。
她还不知道怎样回家,就已经要湮灭在这个世界。
可是她的脚下没有停,夜里的冷风伴着清冷的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多跑一寸,便是多活一寸。身后的人已经渐渐追上,凤雅一把扯过姜晚,叫了一声:“快跑!”身子已经被后面的来人扯住,姜晚一愣,连忙企图拽开那人,却被别的人伸手钳住,凤雅手里的簪子慌乱中刺不到那个人,一时心急,簪子竟脱手掉在了地上。
突然一只利剑从她身后射过来,直直射入扯住她那人的面门,那人迅速的倒了下去。抓着姜晚的人见状,惊恐的松开她朝后跑去,跟后面涌过来的人跑到了一起。凤雅回过身去。
在那马上一身白衣,清逸风华世间无双的男子,唇边正挽着一丝若有似无又略带残酷的笑意。那狭长的眸子里,是深不可测的潭水,貌似清澈如镜,实则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仿佛一旦沦陷,永世难忘,万劫不复。
他身后的马上都是一身黑衣的蒙面人,那冷冷的月光沐下来,这支人马说不出的沉静却震慑人心。
“还不快过来。”男子的声音略带低哑,带着说不清的魅惑。
凤雅所有的恐惧和张皇瞬间得到了安抚,嘴巴一咧就哭了出来:“姜止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