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万物混沌,天地一色。凤雅的脚冰凉没有知觉,她能感觉贯穿在身体之间的冷风,那冰寒的感觉像要把她撕裂,雪花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她不顾风雪险阻直直的往前走着,路那端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白衫干净飘逸,仿若天神下凡。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她执着的走向他,他坚定的等着她,两个人好像有了某种默契,在那漫天纷飞的雪花里,她突然怔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不答,凤雅又追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一边问,一边朝他跑去,那人明明像是站着不动,凤雅却近不了他的身。巨大的悲伤潮水一样翻涌覆没,凤雅只觉得那心痛直逼她的眼睛,这样的悲戚,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故事?
“姑娘,姑娘,”锦年的声音把她从梦中叫回来,微微睁开眼睛,迎上的却是姜演面带担忧的脸。凤雅还没完全醒过来,问道:“锦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演闻言,唇边挽起一个笑:“摔糊涂了么?”
凤雅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拍拍脑袋笑道:“是糊涂了。”说罢就要起身,锦年眼明手快的扶她起来:“姑娘你真是吓死奴婢了。”
“我只是不小心。”凤雅这才察觉头上有个地方有些疼,伸手一摸,竟包扎好了。不由得奇道:“我什么时候受的伤?”
“姑娘摔倒的时候,头磕到了桌角。”锦年说着,眼里已经蓄起了泪。凤雅想,锦年性子单纯善良,为她哭倒是有这个可能,看细看下那泪光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心下了然,一个绝色美女差点在她面前活活被自己绊倒摔死,这香消玉殒的冲击力的确是大了点。
姜演让锦年出去候着,待关上了门。他面色从容的伸出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道:“又不是孩子了。”
“谁说不是孩子就不能有个磕磕碰碰的,”凤雅笑着,眼睛瞥见桌上的药碗,更觉得好笑:“我这是外伤,怎么还喝药?”
“这药跟这伤没关系,”姜演笑了笑:“不过刚才御医说,你中了毒。”凤雅一张笑脸瞬时定格。
姜演看了她半晌,又说道:“他解不了。”凤雅“啊”了一声,立时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奈何眼泪就是掉不出来,戏演了一半也不好戛然收场退回去再装一副看破红尘,无畏生死的空灵美。扯起被子遮住脸,悲声道:“我该怎么办啊……。”
姜演却一直沉默着,被子遮住她的面容,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他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那温热的感觉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绾灵,我知道每隔七天都会有人给你送解药。”姜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和忧伤,那情绪透过他的手掌感染了她。
那是心与心贴近的感觉。
可是身子不由得僵硬住,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乖乖喝药。即使有解药,也是伤身子的。”姜演轻抚着她的柔软的发丝,顿了顿又道:“我只想问你,如果不是因为毒药的胁迫,你还愿不愿意杀我?”
凤雅轻轻放下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从未想过杀你。只是想,拖过一天就是一天。到了那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命。如果你可以为我解毒,我同样可以为你所用。”
姜演看着她,眼中依然是那沉淀下来的痛楚与深情,他收回手来,苦笑道:“绾灵,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说罢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沉重的步履和落寞的背影看进凤雅的眼里,竟是心痛万分。凤雅突然不能自已的想叫住他,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经合上门出去了。
凤雅轻轻闭上眼睛,屋子里的药味与他身上残留的清香淡淡的飘散开来。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你还是你,苏绾灵,却已经不再是苏绾灵。眼泪突然毫无征兆的落下来,锦被湿成一片。凤雅惊讶的摸了摸脸上的泪水,难道这是苏绾灵显灵了?
夜里姜止墨却毫无征兆的来了,所谓毫无征兆,是因为凤雅完全是被他从梦里揪出来的。那眸子里笑意依旧,散着的却全是森森寒光,凤雅一个激灵,扯起被子护住自己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过是听说,有人要倒戈相向,特意来看看,”姜止墨站在那儿,周身都是危险的气息。凤雅愕然,今天她同姜演的话他都听见了?竟然这样神速?哪个探子这样神通广大?凤雅觉得浑身发冷,这下她八成活不成了,手不自觉的去摸枕下的莲花簪。
“不为自己解释一下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凤雅颤声问道,哪知姜止墨闻言,身形一闪就欺近了,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扣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愤怒:“我怎么知道?你还真有这个心思?”
难得一见,竟然会想到这个?凤雅苦笑一下:“我那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你不是说要得到他的信赖么?”
“你以为我会信?”姜止墨一笑,凑近她的耳朵,灼热的呼吸烧的她耳畔发烫,传到心里确是透心底的冰凉:“那你为什么哭?”凤雅愣了愣,捏紧了手里的莲花簪说道:“摔那么疼,当然要哭。”姜止墨闻言,松手放开她,眼睛瞟向她的伤口,竟有一丝心疼掠过。凤雅还当看花了眼,只见姜止墨掏出一瓶药来丢给她,说道:“你给我安分一点,姜演?你找十个姜演都未必斗得过我。”
凤雅连忙点头:“是是是。”一边揣测他刚才那个眼神,一边就伸手去拿那瓶药。手一伸出来,金光灿灿的莲花簪也不小心被带了出来。凤雅只觉得死神刚才看了看她走了,这回拿定主意回来取她的小命了。抬眼看看姜止墨,那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想拿它来对付我?”
“没有,”凤雅冒着冷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我是想,若是公子不信我,我就以死明志。”姜止墨冷哼一声,从窗口闪了出去。凤雅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面前旅游了一把,身上已经是汗涔涔的。
突然想到,连她哭了这种事姜止墨都知道,这屋子里又不会装了监视器,神色一凛,披上衣服出了门。
被吵醒的锦年揉着惺忪的眼睛开了门,一见凤雅正披着外衣脸色冷漠的站在门外。疑惑地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什么是演技?这就是演技!你拍个戏好歹还有个NG呢,这每时每刻当着间谍卧底,每隔七天还要给姜止墨把风报信,竟然还能装出如此纯真无辜的睡眼朦胧。这厮要是活在21世纪,什么影后啊好莱坞啊,那都是浮云!
凤雅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面前的锦年怔了一下,纯善无辜的神情荡然无存,她定定的看着凤雅,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迅速在凤雅心里勾勒出一个人名来。
影后锦年抬起手来,神色从容平静,脸上的皮被揭开了一角,凤雅心里一悚,这是要给她活生生上演了一出《画皮》?那一瞬间凤雅都以为坐进3D影院了。眼前那张人皮被轻易的揭了下来,像一张柔软轻薄的纸。一张熟悉的面容顿时映入凤雅的眼帘。
水般沉静,石般冷漠,那女子容颜秀丽又透着了透尘世的沧桑。
正是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