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是从涿州往城里开的，有两条不同的线，魏维闻同商言坐的大巴与刘雨阳不路。车飞奔在高速路上，两个人虽然靠在的椅背上离着很近，嘴上却没说话。
大巴车里的空气并不是很好，跑了一整天，客流本就复杂，而且往来与城乡结合部的人多是一身臭汗行色匆匆的，整天下来，车厢内囤积的味道可想而知。
魏维闻有轻微的洁癖，嘴里想呕又呕不出，捂着嘴巴，将鼻尖缩在衣领下面，脸色憋得通红。
小商余光见了，心竟不觉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桔子出来，剥开桔瓣。
“这儿味道那么大，你还吃得下去，”老魏微微抱怨了几句。
“又不是给你吃，你吵吵什么？”商言的大喇喇地将桔瓣递到嘴里，狼吞虎咽，将桔子皮递到魏维闻面前，“帮我拿一会儿。”
魏维闻习惯性地张手接住，才落到手中，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忙凑到鼻子前去缓解味觉上的不适。
“谢谢，”他情商再低也明白这桔子是商言故意带给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涌进阵阵热流，偏头去看商言，他却好像根本没听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巴车前端的电视机。
电视里面在放《华夏群英》第一部。
谢少柳对无风说：“我从没拿你当兄弟，我拿你当知音。”
“钟尧演的真好呀，”魏维闻低低地声音赞叹了一声，仿佛是蔫声不响地递了一条橄榄枝给对方。
“嗯……”商言也拉着长音用几不可闻的声响答应了一声。
“其实我是第一次看，”魏维闻悄声说。
“嗯，”商言仍旧那么闷闷地，淡淡地。
魏维闻赶紧补充：“我从不看国产片的，与其看国产片浪费时间，不如看《Heros》1那种永远好似永远无法完结的美剧，”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描述很不恰当，或者说，离他想表达的内容更远了，忙又补充，“你知道我是完全相信你的改编能力的。”
“多谢，”商言舌尖擦着唇齿吐出那么两个字，轻缓得如空气般，“其实很早之前你就在某本书的后记当中写过，你不喜欢去看自己作品改编的影视剧，因为你不想得罪买你影视版权的老板们，我很早以前以为，游戏也是一样呢。”
“确实一样，我没去玩，”魏维闻点头，“但是如果我问问玩过的玩家，他们都会跟我说出一两项想要吐槽的东西，所以我才会写……作为一个男人，真不该总纠缠在这件事上。”
两个人同时把才刚刚开始倾斜的视线收了回去，齐齐望着大巴车前方的电视机：
谢少柳在逃亡。
他扶着自己的剑，勉强支起身躯，对着前来杀他的女杀手轻佻一笑：“姑娘身上充满活气，但闻起来总有股死味，可惜了。”
女杀手的脸上粉粉了有了一抹娇羞的红晕：“我们头领跟我说，你一直往西走，碰到个会对着你说混账话的好看男人，那就一定是谢少柳，看来，真是你。”
“你这个谢少柳太无赖，太好色了吧，”老魏轻笑了起来。
商言缓缓地说：“你原文里面，这段是这样写的，‘那女子散发着一身的活气。见了她，谢少柳就如个老到的猎手发现了一只最为珍惜的雪狐。于是，他动了。濒于死亡的谢少柳不知哪儿来的巨大潜力，举步向她逼近，直至闻到死亡的味道，戛然而止，轻佻一笑。”
魏维闻忍不住去看这样熟练地背诵着他书里句子的商言，两人视线极为不凑巧地对撞在了一起，凝住了。
很多想法就这样在他们两个人的脑子里同步运行着。
商言：我的眼睛怎么移不开了，你看他那副摸样，嘴巴鼻子想要藏在一块桔子皮里面嘛？两只眼睛直勾勾地，脑子里不会又算计着怎么折腾我吧？大晚上的，也不嫌累。
魏维闻：我眼睛是不是要躲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没躲，我凭什么先躲？我做了亏心事吗？没有！不躲，不躲，就不躲！
商言：看吧，那股子傻不愣登地冲劲儿又上来了，就喜欢看他这样。
魏维闻：哼，别以为只有你眼睛里会放光，我也行，闪死你。
那抹不羁的亮色在魏维闻的眼底滑过，他嘴角弯起得意地从桔子皮边上露出一抹浅笑。
小商的心仿佛瞬间被拳头攥紧，忙转过头。
“对了，演女杀手那姑娘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那个北漂写手，导演说她戏感很强。”
“啊？”老魏忙看向车窗之外随声附和，“这姑娘真挺不容易的，能帮一把帮一把，而且先天条件也不错。”
可等两人对着车厢前方的电视机看时，哪里还有什么谢少柳啊，女杀手啊，早就变成了“谁用谁知道，他好我也好”的广告。
“咳……”
“哏……”
“谢少柳。”
“啊，对，谢少柳。”
虽然他们之间出现这样那样的尴尬是常有的事情，可从未如现在这般气氛紧张，不是即将崩裂的紧张，而是即将挤压到一起的紧张。
“谢少柳……谢少柳，”老魏略带一些酸意地念着自己创造出的名字，“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不靠谱，”商言想都没想便回答了他，而且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可我就是喜欢那么不靠谱，又那么真诚的人。”
“我……”魏维闻想要说什么，甚至桔子皮都抓在手中要抓烂了，咬了咬下唇，“商言，我觉得……”
车厢一抖。
仿佛感应到了他想说一些关键性的话，可好像司机偏生不给他这个机会。
“到站了！”
“到站了？”老魏如释重负地站起身，“终于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商言晃悠悠地从车厢里走下来，狠狠地往鼻子里吸了几口气，倒也不是说北京城里尾气污染过的空气有多清新，而是心中那种呼之欲出的东西，压得他实在难受。
大巴车车途再长，也有个到站的时候，可是他追的那种虚幻的爱……却仿佛刚刚开始。
1Heros：美剧《英雄》一部穿越来穿越去永远得不到最佳结果的美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