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东方洛蝶在茗儿的带路下,在岛上四处走走。南方的冬天要比京城暖和许多,适逢天气转暖,白日里有太阳照着倒也不会太冷,只是入夜后,寒风袭袭,仍是寒意刺骨。
“茗儿,你很冷?”看她直打哆嗦,东方洛蝶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茗儿手上提着灯笼,照着路,她虽说不冷,灯笼在地上的投影却颤得厉害。其实,她一点都不明白,这大冷天的,待在屋中取暖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出来吹风挨冻呢?
东方洛蝶看着逞强的她,笑了笑,说道:“茗儿,你先回去吧,去帮我准备些热水,等会我用得着。”
茗儿却摇了摇头,说道:“东方小姐,我还是陪着你吧,晚上天黑,岛上道路复杂,你会迷路的。”
“我就在附近转转,透透气,等会就回去,没事的。”
见她坚持,茗儿思量了下,答应了:“那我把灯笼留给你吧,看得清路。”
“不用了,我夜间视物不成问题,拎个东西在手上反倒是个累赘,不用担心我,你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那好吧。”天气实在冷,茗儿一刻也不想多待,“东方小姐,你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
“嗯。”东方洛蝶颔首答应,目送她离开了。
岛上寒风呼啸,凌厉似一头凶猛的怪兽,东方洛蝶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低头往前走。这个时候,会有人在暗处跟踪吗?她并未察觉,不过,既然林云哥有过交代,她还是小心为上。
月黑风高,她倒是想去看看殷云洛在做什么,此处离他住所不远,她可以偷偷溜过去瞧瞧!
“呀!”她径自埋头走路,一不小心撞上一堵墙,咦,是一堵肉墙!不对,她明明沿着石子路走的,怎么会有墙!她猛地抬头,看见一道人影,想也不想一脚踹了过去。
冷天弩早有准备,侧身一躲,来到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膀:“是我。”
“我知道是你!”她打的就是他,“谁让你再来的!你还回来干什么!”她还想回转身打他,却被他抓住双手压制在怀里。
“你生气,所以我走,可我放不下你,你不离开,我也不会走。”
“你这算什么?赔偿吗?赎罪吗?我不稀罕!”谁要他再出现的?她已经决定忘记他了,为什么他还要来扰乱她的心绪?可恶!
她恶劣的态度并未让他退缩,他紧紧地抱住她,像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她好香,像蛊惑的迷药,令他痴迷。他抓住她冰冷的手,温暖着她。他的头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淡雅的香味儿。他放不开她,相处的这几日,他已把她放在心上。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靠她这么近?为什么抱她这么紧?东方洛蝶的心好慌,可是她并不想挣脱,她贪恋他的温暖。
“不是赔偿,不是赎罪,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只放肆这一回,可以吗?当他认清自己对她的感情,当他认清他和她之间的差距,他的心里就有了决定,他不希望自己留下遗憾。以前,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护她周全,让她开心。
“你、你在说什么?”东方洛蝶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她的心跳得好快,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剧烈的撞击,她觉得自己都快语无伦次了,好像在做梦一般,“你不是在哄我,不是在骗我,是不是?”
“洛蝶,我可以喜欢你吗?”他低声地在她的耳畔询问。
可以,当然可以!东方洛蝶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她高兴,他喜欢她,不是她一厢情愿!她转过身去,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我没听错,是不是?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是。”冷天弩无比认真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真是让人感动。”一道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惊醒了二人。
“殷云洛!”冷天弩一惊,一把将东方洛蝶拉到了身后,护住她,“殷岛主,你想让她见得人,她已经见了,请你放她离开,不要为难她。”
殷云洛和他的手下站在他们的面前,随风传递的是肃杀之气。
“其实,有些话我并没有告诉你们,不过现在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冷情的男人,在黑暗中像极了勾魂的使者,他的嗓音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血液凝固、不寒而栗,“东方小姐将嫁与非渠为妻,生死相随,永不分离。这是非渠的心愿,而我将为他达成心愿。婚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非渠的身体拖不了多久,这两天我就会为你们完婚,礼成,你就是他的妻子。”他看向东方洛蝶,笑意森冷。
生死相随,永不分离?原来,他不仅是要她嫁严非渠,而且还要她为他陪葬!这个男人是疯了吧?他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东方洛蝶匪夷所思之际,却见冷天弩一声不吭袭向了殷云洛,黑暗中剑光乱舞,让人看不清情势。他会是殷云洛的对手吗?她不知他武功深浅,看着他们交缠打斗,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数招之后,她看出,殷云洛的武功远在天弩之上,胜负毫无悬念。
殷云洛内功深厚,掌法玄妙,幽柔之掌轻易化解剑气,又伤人于无形,冷天弩招架已经吃力,遑论反击。
东方洛蝶决意上前帮忙,但她刚有动作,殷云洛的手下就拦住了她。
“东方小姐,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以免遭受无妄之灾,你若真要动手的话,你的对手是我。”
东方洛蝶瞪他一眼,不理他,就在这时,她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心头一紧,她突然大喊:“殷云洛,严大哥根本不该救你!”
殷云洛身形一顿,停下手,看向了她,说道:“你说什么?”
东方洛蝶愤然道:“中毒而死的人本该是你,若非严大哥有仁有义,他何必拼自己性命救你?他心存仁善,你却心狠手辣、伤天害理,你有什么理由值得活下去!”
“洛蝶,不用、跟他说这些!”吃他几掌的冷天弩气血翻涌,吐出血来,他不顾自己伤痛,勉强开口,想让东方洛蝶住口,因为他担心她说的那些话会惹恼他。
但东方洛蝶并未停下,她继续说道:“殷云洛,你口口声声说是要为严大哥达成心愿,但你真的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吗?难道他是希望我不开心,希望你伤害我的亲人和朋友,希望我死吗?你到底是要达成他的心愿还是要毁灭他的梦想?你到底是要报恩还是在恩将仇报?”
一声声的质问,咄咄逼人的气势!哼!殷云洛哼了一声,下一刻已在她面前,低头,冷冷瞪视她。
“你离她远一点!”见他杀意毕现,冷天弩大骇,顾不得自己,一掌打向他。
殷云洛衣袖一挥,冷天弩被重重弹开,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天弩!”东方洛蝶想要过去,却被拦住。
殷云洛看着她笑了,笑声古怪得令人害怕,他说:“告诉我,你知道了些什么?”
“你问得很奇怪,你认为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原本没打算让你太早死的。”突兀的一句。
“你打算现在就杀我吗?”这个男人突然间变得像疯子一样,不,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他真的会杀她吗?他一点也不顾忌严大哥吧?“呵,你真是个虚伪无情的男人,你说,严大哥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你?”她看到冷天弩又硬撑着站了起来,她看到他看她的眼神满是担忧和焦急,她看着他笑了,却笑得苦涩。
她身处险境,他却无力救她!冷天弩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若不能保护她,又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殷云洛的话中充满了嘲讽。
是吗,严大哥知道?“那你愿意捅破那层纸吗?”
殷云洛一时沉默,似在犹豫。
东方洛蝶又道:“其实,你还是可以继续之前的计划,只要你答应放了天弩,我就如你所愿嫁给严大哥。”
“不行!我不准!”殷云洛还没有答话,冷天弩就先断然拒绝了,他捂住胸口,咬牙说道,“洛蝶,你要是这么做,我就立刻了结自己!”要她为他牺牲,绝对不行!
“你!”他都已经伤成什么样子了,还要这么倔强!难道他不明白这是缓兵之计吗?只有确保他无事,她才可以设法脱身啊!这个傻瓜,真是叫人心疼又生气!
“哼,真是情深意重,都自顾不暇了,还要为对方考虑,实在……”殷云洛“愚蠢”二字尚未出口,一名仆人匆忙跑来,嘴里喊着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岛主,严公子快不行了!”
闻听此言,众人俱是一惊,殷云洛怔了一下,顾不上其他,飞身离去。
“严大哥……”怎么会那么快?东方洛蝶心里乱极了,她跑过去扶住冷天弩,看他伤势不轻,揪心不已,“你要不要紧?疼不疼?”
冷天弩摇头,说道:“我没事,我们、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你——不怕吗?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走吧,洛蝶,我知道你担心那个人。”不去看一眼,她怎会心安。
“嗯!”见他坚持,东方洛蝶倍感欣慰,不再犹豫,她扶着他往未寒居走去。是啊,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不顾严大哥而离去,他是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她至少应该陪他到最后。
一路的忐忑揪心,一路的心急火燎,却在看到严非渠时化为满腹惊异,他哪有“不行”的样子?虽然他仍是那样苍白虚弱,但他依然好好地坐在轮椅上,淡淡地、忧郁地看着殷云洛。
殷云洛的脸色不好看,他站在严非渠的面前,拧紧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严大哥不要紧吗?那他为什么……
听到响动,严非渠转头看到了东方洛蝶,也看到了她搀扶的人,他关心地问了一句:“蝶儿,你们没事吧?”
“严大哥,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东方洛蝶糊涂了,冷天弩又何尝不觉奇怪:他碰巧叫走殷云洛救了他们,真是巧合吗?
严非渠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向殷云洛,轻声说道:“岛主,属下可否有一请求?”
“说。”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让人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属下想让他们为我去寻药。”
“什么药?”
“能够治愈我的药。”
闻言,殷云洛眯眸,沉默半晌后道:“非渠,你不是说你身上的毒无药可解了吗?”
严非渠轻叹:“并非无药可解,只是取药之难,难于上青天。”
“便是有天大的困难,难道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而什么都不做吗?”殷云洛的眸中闪现怒意。
“是,我知道你会想方设法为我取药,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去冒险,你是一岛之主,不能有任何意外。”
“愚蠢!”殷云洛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