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看这个场景,就知道坏菜了,本来想让舒砚把她那个相好的揪出来,若是这两人爱得死去活来,皇后就能拿捏这事儿当个把柄,舒砚那丫头一看就是死心眼的人,为了保住情郎肯定能帮着自己咬出些什么来,这一带十,十带百,多少能对恭妃造成些伤害。可照这个情形来看,舒砚和那男人并不熟悉,两人儿虽说抱得紧,眼神却是疏离生冷,比陌生人还不如,这男人还是太医,自古以来太医和后妃私通的例子数不胜数,皇宫内院跟外面的联系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若是贸然进来个生人,那是断断藏不起来的,可那些个太医就自由得多,宫里那些个女人都是娇滴滴的,一天到晚都想着给自己找病,盼着皇上能多垂怜,因此一天八遍的把太医院的人找到自己个儿宫里瞧病,时不时的还得给太医使钱,好把自己的病说重些。虽说这个世道对男女之防看的比天还高,但对医生还真是宽容得多,那些侍卫要是敢乍着胆子多瞅那些娘娘小主几眼,把眼睛挖出来都不为过。可到了娘娘们生孩子的时候,多少个太医在前面守着都是应当应分的,大抵无论在什么年代,人的生死总归是要比那些虚礼要重要,大夫能给人瞧病,能拦着病人不叫他们见阎王,久而久之或许在人们心中就成了浑身是本事的大仙儿了,却忘了这些个大仙儿也是男人,见了寂寞空庭里的如花美眷,没有不动心的道理,这个瞌睡碰枕头的事儿肯定一拍即合,屡禁不止,防不胜防。所以大家心里都有默契,这事儿寻不着恭妃的大错处。
这事儿虽说磕碜,到了儿也算不上后妃通奸,舒砚册嫔的文书都没拟成,就东窗事发了,这事儿充其量就是宫女不检点,算不上死罪。万历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断送了人家姑娘的前程,也就下不了狠心。采纳了皇后的建议,将那太医定了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私下里给捂死了,家里女眷十四岁以下的进宫为奴,其余的发配去修寿宫,三代之内不得返回京城。舒砚喝了一剂藏红花,把刚刚一个月的胎给打了下来,之后只歇息了一天,就被拉起来送到长春宫去,终身不得迈出宫门,为了压制消息,并没处置张四维一家,只是再不许他们一家人进宫了。
这件事刚被秘而不发的处理完毕,东六宫又迎来了一件大事儿,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皇上大婚之后,每三年进行一次选秀,兵分两路,一方面择选官宦人家的贤德女子,一方面从府县这一级别甄选佳丽,万历从小被人挟制,恨透了这种掣肘的滋味,因此也就不大待见家里有背景的女子,娇蛮不说,做错事儿了还不能随意惩罚,索性也就不惹那个事儿,多多的甄选民间女子就好,也许没有那么识得大体,但好在天真烂漫,也没太大的仗势,说白了你一个平头草民,欺负死你你能说出什么来。
皇上大婚四年有余,今年是第一年选秀的年份,各家各户都卯足了劲想抓住这个麻雀变凤凰的契机,官家选秀容易些,只叫各家十四岁到二十岁的未嫁女子进宫,先到储秀宫住下,由宫里的教习嬷嬷看管教引两个月,筛选出体貌不佳的,皇家的体检极其严格,绝对不容许白璧微瑕,口吃,体味浓重,肢体不协调,视力不好,身高太高或太矮的都会被遣送回家,各自嫁娶,再不相干。第二轮参选的秀女外貌都是很出众的,皆为皓齿明眸,身量纤侬有度,按宫规要宫中位份高,德行好,有才学的妃子主持甄选,筛选出毫无德行,心智不全的女子。此番剩下的秀女,则是才貌双全,按照以往的惯例,大概能有二十人胜出,皆回储秀宫接受新一轮的训练,学习宫中歌舞,精读唐太宗长孙皇后的《女则》,好好研习后妃之德,更要见习宫中严苛礼仪,何时趋,何时走,何时跪,何时立,席间礼仪,祭拜事宜,其实进宫之后这些礼仪并不算一等一的重要,若是博得圣宠,你怎么无法无天皇上都稀罕,先放着德妃就是例子,别人也不大敢挑宠妃的毛病,若是默默无闻未获临幸,更没有人来关注你,按郑兰若的想法,这种选秀相当于高考,必须要学习一些这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才有资格踏入梦想里的天堂,皇宫也和大学差不多,没进去的时候都是踌躇满志,进去了之后才知道它的残酷,各人都得使出全身的本事,才能谋得一个好前程,要是随波逐流,抑或太过清高独立,日子都要过得很艰辛,而且没有回头路,此番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到了四月间,第一番选秀就告一段落,甄选出的五十名秀女将要接受宫中妃嫔的考验,从来都充盈着脂粉香气的储秀宫瞬时间变成了翰林院,那些美人儿手里都抱着四书五经,行动间都在背唐诗宋词,每个人的妆奁都成了书箱,还都死死的护着,生怕让别人给顺去。
本来这差事合该让皇后去做,皇后出身名门,小时候心性儿就高,哭着喊着要跟家里的兄弟去太学,五岁入学,十三岁进宫为后,书可是没少读,入宫以来不得宠,只能靠博览全书来度过漫漫长夜,她当年是李太后亲选的国母,礼仪规范是一等一的明白。可自从有了孩子,皇后再也不想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做什么事儿之前都得忖度好久,选秀是最头疼的,必须兼顾各方面的利益,还得让皇上看着喜欢才行,哪一方面得罪了都不好办,大臣那方面还好说,女儿落选了大不了找别的路子,何况皇后也不想争皇位,犯不上太多的笼络大臣。就怕皇上不满意,万一以后选上来的妃子人事儿不懂,再把皇上气着,那可就不是落埋怨的事儿了,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德妃也拽进这趟浑水儿里面,有了叉处也怪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