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右显了一次神通,我就暂且放下师父要我构思的事转而去查师兄的笔记,翻来翻去,
也没什么线索,虽然现在字是都看得懂了,但是很多语句还是不明白说得是什么意思,问师
父,师父又是一副爱搭不理还高深莫测的样子。
观察了小右几天,也没什么异状,便放心了。
师父看我不再忙活小右的事,又开始催促我赶快把稿子的思路编出来,整得我一个头有两个
头大,虽然本来我脑袋也挺小的。。。
好不容易编了几个故事出来,师父一听不是说我抄袭别人就是说无聊得听不下去,我一边受
挫一边继续整理思路讨好我那神鬼莫测的师父。。。这天正在书房里继续看着新买来的故事书
寻找灵感,忽然发现一旁的小右不停地游来游去,还上蹿下跳的,无语地把他拎过来,问是
不是饿了,他竟然不回答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里泛着金色的光芒,两只眼睛从圆圆的变成
狭长的,金色的眼瞳,混了淡青色的眼白。小爪子陡然也长长了几分。头上长出了一对角,
就是那形状,怎么跟原来的眼睛一样,圆乎乎的,最近吃多了吧?
你说要完全变成龙的样子就算了,偏偏一副龙不龙蛇不蛇的,还没法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装
无辜了,想来也头疼。正怨念着,忽然见他变了回来,然后缩回我怀里装可怜,我还以为他
长大了,怎么又变回来了?急忙再去查笔记,居然又没写,这笔记会记什么啊?无语。。。
小右窝在我怀里那是一动不动,我把他拎起来准备好好观察一下,居然发现他身上掉了屑子
下来,一摸一手都是,这家伙今天跑哪儿玩了?弄得这么脏还往我新换的衣服上蹭。。。思及
此,顾不上他一副可怜的样子,直接拎了尾巴提溜到水盆跟前扔了进去。
入水那一秒,又发生了变化,小右浑身变成了金色在盆里游得不亦乐乎,这是什么情况?要
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养得是一条龙,不得让今天的诡异情况给折腾疯了?
正想着,他又变了回来,盆子底下沉了一层半透明物,我捞起来摸摸,居然还挺舒服的。
师父刚好进来,看见我手里的东西,皱皱眉头,嘀咕了一句,只叫我把东西收好。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总之小右身上掉下来的不是什么坏东西吧?蛋壳我都收藏过,这
个肯定也要收着,于是找了个小帕子包起来跟笔记放到了一起。
正纳闷小右怎么变来变去,家里又出了件怪事,家里来了个客人,还是个女的,客人一身蓝
衣,金色镶边,看着华贵得很,一看就不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勾搭上的,哦,不好意思我用
错词了。师父看了没好气,一直没理人家,那姑娘进了门也不管师父生不生气就坐了下来,
拿了桌子上的破茶壶倒了茶水,一边喝还一边说跟当年的味道差不多,师父果然还是不会泡
茶。
“对不起,小府接待不起你那么尊贵的人。”师父被刺猬附身一样,我说的不只是言语上,
还有那表情,你们懂得。。。
“你还在生气?”蓝衣姑娘说话不卑不亢,但没有街上那些姑娘说话的温柔劲。
“不敢。”师父还在嘴硬。
“你老了。”我感觉蓝衣姑娘说这句话时还是很悲伤的,师父干吗老挑人家的刺。
“是啊,人都会老的,所以不配是么?我实在不知道你们族是怎么想的,我待你那么好,为
什么不肯许我这一生呢。”师父不错啊,忽然蹦出来这么长的句子。
“你知道的,我们这族若要认主,只能认一个。”蓝衣姑娘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没良心。”师父指着客人就骂,完全没有平时的风度,不过好像我师父平时的风度就是
抱着酒坛子。。。
“我有。。。”蓝衣姑娘直视我师父“可是你不能自私地要求我把数不清的岁月全部束缚在你
不到一百年的生命上。我拿过东西换的,是你不肯。”
“好,你滚,你的那些破东西我不要,我只知道我付出的是一颗真心,换不来真心我就什么
都不要。”师父说着就背过身去。
蓝衣姑娘留了一袋东西也转身走了,那面上看着就是冷冷的,好像刚才争吵的主角根本不是
自己。
听得人走远了,师父忽然叹了一句“汤圆,看清楚了,他们这族都是这么没良心。”
“师父你说什么?什么他们这族?”我根本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不过师父这么难过我还是
不要再惹他伤心的好。
又过了几天,我还是没圆满完成师父要求我构思本子的任务,师父看在我略有长进的份上答
应放我一马,于是我很开心地带小右玩了一下午。
玩闹过程中,小右又变换了一次样子,可是身上没有屑子,按到水里洗过之后也没有半透明
的沉淀物。。。
这种感觉好奇怪,堵在心口,想起两年前离开琉璃井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把小右藏进了袖子去找正在说书的师父。
走到路口,看见了蓝衣姑娘,也是朝师父说书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那里,发现早就人满为患,蓝衣姑娘站在外头还是神色冷冷地往里看。
师父正在讲一个古老的传说,我都听师父讲了好多遍了。
“风之国最古老的传说,便是沧海龙吟,传说创世之初,巨龙翔于天地,风行千里,首尾盘
行便笼罩了整个世界,累了便沉于沧海休憩。那时候世界上基本没有大陆,一片沧海,过了
万年,山峰崭露,又过了万年,陆地初现。再一个万年,生命已经繁衍不息,巨龙却已老
去,然后,传说就停止了,没有人知道巨龙的结局,是否因为沧海的减少失却休憩的乐园从
而离开了这个时空,还是沉睡在至今仍旧深不可测的沧海某处。沧海也许知道,但沧海不会
也无法告诉人们这个传说的结局。”
接下来师父该故弄玄虚吊吊大家胃口了,可是今天师父没有那样做,而是直接语出惊人。
“话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养了一条龙。”师父此话一出,下面跟炸了锅一样。
“那龙生下来浑身肉呼呼的,真是让我爱不释手。”师父说得咋跟小右一样?等等,师父不
会是从我这儿截取灵感吧?师父,乃不要暴露小右啊。。。
“我养了她十年,龙活于世,本就靠万物之气所养,我便不停旅行寻找适合她修养的地方,
有时候两三个月就能找到,有时候两三年。她每个地方都不能呆很长时间,基本一两年就要
换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那时候我就把她放在我背书的书篓里,舍不得她被晒了也舍不得让雨
淋了。”话说师父你这段完全没啥文采么?我难得见师父这样,连忙吐槽。
“你们不信?”师父看见众人疑惑的目光“她咬我的印儿可还在呢!”师父说着露出了胳膊,
果然有个月牙一样的印,“可惜咬得不深。。。”说着师父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惋惜。
“酒老头,你还装得挺像的么?指不定是让蛇咬得。”瓜子叔在下面起哄。
“那后来那龙怎么样了?”前面有小孩子问。
“死了。”师父说这句的时候嘴角微扬。
呜呜。。。我就听到一片小孩子的哭声。
至于么?不过一想到万一是我家小右死了,于是也加入了嚎啕大哭的行列,小右还不明所以
地在袖子里扫了我两下。
“龙的成活率本来也不高,死了也挺正常的。”师父最后一句倒像在安慰自己。
蓝衣姑娘听了故事,转身就准备走了,忽然听得台子上一声呼喊“左儿。”还是没有回头,
步履轻盈地走了,绽开的裙摆有如一朵蓝伞花。
下一秒,我看见师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即使隔了好远,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瓜子叔等人的帮助下,我把师父弄回了家,请来了大夫,大夫没好气地看他两眼,说想把
身体养好,这两天就不要喝酒。
师父无奈地笑着,你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身体要紧还是酒要紧?”大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师父。
“都要紧。”师父撇撇嘴“都没人心疼了,自个还不心疼自个啊?”
“师父我还心疼你呢。”我插了一句,其实我本来想说瓜子叔他们也挺心疼的,但被师父的
大手抚住我脑袋的动作打断了。
“我都忘了,还有你这个小家伙。”恍惚间听到一声叹息,低低的却漾满了整个心间。一度
我曾经怀疑那蓝衣姑娘是师父的恋人,至于她为什么那么年轻我倒忽略了,后来才知道,这
个世界有些东西不仅仅是用爱情就能描述的,比如相濡以沫的人转眼相忘江湖。
蓝衣姑娘走后的几天,师父也慢慢开始恢复精神,并且使劲给我加大工作量,我慢慢的也受
到了小镇人民的欢迎,当然不排除大家偶尔恶作剧想看我闹洋相找乐。。。
小右皮得很,现在知道自己跑出去找玩的了,今天搞翻了人家的水缸,明天弄坏了人家的鸡
窝,兼吓倒小朋友无数,于是在家长的一片谴责声中,我成了小镇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从最
受欢迎之一的人物变成最不受欢迎的,这反差还真是。。。郁闷的我也想学习师父找两坛酒来
灌灌。。。
最后村长来找师父协商,说不是让我把那条蛇扔了就是带着那条蛇滚蛋,当然他要保持温文
尔雅的气质说得比较委婉一些。。。
师父跟我对望一眼就知道我怎么想的,于是开始替我收拾包袱,把他那最后的底子也开始往
出倒。我不得不承认师父是个好师父,至少在跟着他的两年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真的很
感激他,否则我现在还是个连买东西都不会没有任何生活自保能力的小屁孩。
这回包袱比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多了一些说书用得东西,方便我以后讨生活。
在村口师父又摸摸我的头,说对不起我,他不能陪我去了。
“师父您老人家陪我去也走不了多远。”我调侃,师父的手一松。
“不是那个原因。”师父望向远方。
“去吧,孩子,希望你能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师父的语气里含着忧伤更多的却是祝福。
“师父,再见。”我摆摆手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哭,背后的琉璃井和小镇都渐渐模糊。
再见了,我平静的港湾,再见了,保护我安全的臂膀,明天就是新的路程,一切未知都将挑
战我的决心。包袱里的小右还在熟睡,这唯一的信念,你将护佑我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