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闯赵府，地牢救父 闹县衙，公堂伸冤 (3)
自从将铁拐李与汉钟离下了大牢之后，他头顶的疮痛陡然加重，又饱尝了“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滋味。此刻，身上的痛痒此起彼伏，直难受得他抓耳挠腮，一会儿指指头顶，一会指指腿下，将两个侍女支使得应接不暇。派人到清水观去请清水道长，小道士只说观主不在，至于到哪里去了，没一个人能说得清楚。他那里知道，清水观已经覆灭，鳖精早已被铁拐李擒住了。知县急不可耐，命人守在清水观，一定要尽快找到清水道人。
知县正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派去清水观的差役来到后堂。知县正急于知道清水道人的下落，问道：“你回来了，可有清水道长的消息？”
差役报道：“大人，小的把清水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清水观到处一片狼藉，以小的看，可能是遭了洗劫，不然不会一个人也没有。”
清水观遭劫，清水道人失踪，知县登时吃了一惊，万一清水道长有什么意外，以后还有谁能替他止痛止痒？来不及多想，衙前又响起一阵击鼓声。一个衙役匆匆来禀报：“大人，“河西村赵府昨夜被盗，又遭火焚，赵老爷归天，管家赵喜被杀死在后花园，地保与赵府一干人正在衙外请大人断案。”
赵百万死了，知县不免兔死狐悲，问道：“赵府人来报案，可有什么线索？”
差役道：“据地保说，在赵府纵火的盗贼已被抓获，人犯乃是赵禄与田小和，大人，以小的看，赵府的案子和清水观的变故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眼下张知县最为关心的是清水道人，既然怀疑赵府的案子与清水观有关联，张知县当即吩咐升堂。
须臾，地保与赵府一干人被带上公堂。知县穿戴整齐，先向地保询问清水观之事，果然，与差役所言一摸一样，地保也怀疑赵府案子与清水观有关联。知县惊骇不已，又命人带人犯赵禄与田小和。
对赵禄其人，张知县见过几次，知道是赵百万的心腹，衙役将赵禄与田小和押到堂下，知县喝问：“赵禄，你这小人，赵老爷待你一向不薄，你为何乘人之危行窃杀人，还不从实招来！”
赵禄哪肯认罪，叩头道：“大人容禀，小的实在是冤枉，赵老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若做这等无义之事，怎能对得起赵老爷在天之灵？盗取金库、行凶杀人者乃是田小和，小的夜晚拿贼反遭诬陷，望大人明鉴。”
“赵老爷待你有恩，清水道长呢？清水道长待你如何？”知县忽板起脸问。
“清水道长？”赵禄一时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县又问田小和：“田小和，赵府告你盗取金库，行凶杀人，你有招无招？”
田小和道：“大人容禀，赵百万为富不仁，横行乡里，无缘无故将我爹抓去关进地牢，小人夜入赵府乃是为了营救老父，并未行窃杀人，赵禄行窃之后越墙逃走，被赵府小姐珍珠撞见，赵禄拔刀行凶欲杀人灭口，是小人打倒了赵禄救下赵府小姐，此事珍珠可以为证。”言未毕，赵府众人一阵乱嚷，尤其是三姨娘等人，皆附和赵禄指认田小和为杀人凶手。
张知县一拍惊堂木止住众人，又向田小和喝道：“深更半夜赵府小姐到外边做甚？你这厮分明是一派胡言！不用大刑，谅你也不会招供！”接着吩咐：“大刑侍候！”
众衙役一声吆喝上前拖住田小和便要用刑，这时珍珠忽上前叩首道：“大人，杀人的不是田小和，小女愿意为证，三日前，小女患病，清水道人来府上诡称田小和是小女的克星，与爹爹合谋欲加害田小和，田小和被逼逃亡在外，我爹爹派人抓起了田老爹，并令小女到清水观躲灾，小女在观中被小道士劫持，不幸落入清水河，顺水漂流出二百余里，多亏被田小和救起，因田小和要回村救父，故而我同他一起回到村中，赵禄携了赃物越墙逃走是我亲眼所见，大人切不可冤枉了田小和。”
知县正要询问清水道人的消息，听珍珠提起清水观之事，忙问：“观中道士如
何劫持了你？你可知清水道长现在何处？”
珍珠道：“小女被送到清水观后，便被关进一不见天日的房屋中，昨日晨忽有两个小道士闯入房里，说清水道长为替小女买寿之事已触犯天规，清水道长已逃走，要小女随他逃走，小女不肯，被他吓昏过去，并未见到清水道长。”
众人闻言，皆又惊又疑，赵禄忽又叩头道：“大人，小姐之言有假，既然顺清水河飘出二百余里，凭她一个柔弱女子，一日之间焉能返回？依小人之见，清水观遭劫之事必然也是田小和所为，田小和害死了观里的道人，又与小姐合谋回府盗取金库，杀死赵喜，望大人明察。”
“大人，赵珍珠与田小和素来暧昧，少男少女深夜混在一起必无好事，赵禄之言甚是有理，望大人严办杀人凶手！”三姨娘也于堂下高叫起来。
珍珠闻言，几乎气昏过去，正要反驳，衙外忽一阵骚乱，一个年轻女子高呼冤枉闯上公堂，赵福与赵禄见了，不由皆周身战栗不已。
“春雨！”珍珠惊喜交加，高叫着迎上前，几乎将那女子抱了起来，一时间堂上大乱。
“大胆！”知县怒不可遏喝道：“何方来的野女子竟敢搅闹公堂！”
“大人，民女有天大的冤枉请大人做主！”
知县也认出来了，堂上喊冤的女子是赵府侍奉小姐的丫环。
春雨道：“民女乃赵府丫环，平素在府中专门服侍小姐，三日前，我家小姐突然患病，请来清水道长，清水道长说我家小姐阳寿已到，勾死鬼到府上拿人来了，为保住小姐的性命，清水道长令人将我家小姐送往清水观避灾，对外放出话来就说小姐因急症而死，又与我家老爷合谋要趁夜深人静之际将村中李义仁之女李翠儿劫至村外坟地里杀死做小姐的替死鬼，赵喜与赵福赵禄等恶奴夜晚密谋杀人时，恰被民女听到，民女虽顾惜小姐的性命，也不忍见李翠儿无故受害，便欲岀府去与李家报信，不慎被赵福等恶奴发现。赵钦革怕走漏风声，便令赵福与赵禄二恶奴将民女装入麻袋投入清水河以杀人灭口。民女在水中漂流一夜，幸而被人救起，赵府恶奴灭绝人性，请大人做主严惩凶手！”
堂上众人闻言，皆惊得目瞪口呆，珍珠与田小和一时惊得说不出话。赵禄呆愣了一会，忽又高叫：“大人，休听那丫头一派胡言，我家小姐与田小和暗中来往，贱丫头春雨传递书信，府内尽人皆知，只是因惧怕小姐无人敢言，前天晚上，春雨私自岀府去找田小和，一去未回，今天突然来此混搅，必是已与田小和做好了圈套，望大人明察。”
公堂上又是一阵乱纷纷。赵府众恶奴皆替赵禄作证。一口咬定春雨是私自逃出府的。
知县心里也偏袒清水道人与赵府恶奴，如何肯信春雨之言？一拍惊堂木，向春雨喝道：“大胆丫头！公堂之上竟敢满口胡言！清水道长为人方正，赵钦革德高望重，怎会令人
行凶杀人？分明是你与田小和做好了圈套，不叫你尝尝行刑的厉害，谅你也不知官法如炉！来人哪，拶起来！”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衙役上前按住了春雨。
两个衙役正要用刑，忽闻堂外又传来一阵喊冤声。一个年轻女子吵吵嚷嚷闯上大堂。赵福、赵禄二恶奴见了，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惊叫一声：“有鬼！”转身便逃。
众人细看那女子，原来竟是两日前被杀死在村外坟地的李翠儿，一时皆惶惑不已，纷纷躲闪着向后倒退，公堂上又一阵大乱。
知县连连拍着惊堂木怒喝：“何方女子如此大胆！老爷正在问案，你敢私闯公堂！”
李翠儿跪于珍珠身旁高声道：“民女李翠儿有天大的冤枉请大人做主？”
“李翠儿？”知县也吃了一惊，战栗着问：“你就是两日前被人杀死的李翠儿？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是阴魂不散的冤鬼，今日特来向赵府恶奴索命！”李翠儿说着，忽站起身来向着知县怒目而视。
知县更加吃惊，战战兢兢问：“你有何冤屈快述上来，本县定会替你做主。”
李翠儿指着赵福与赵禄二恶奴道：“民女要告的就是赵府这一伙恶奴！三日前，赵百万无端加害田小和，抓走田父，民女前往田家探望，回家途中被赵喜与这几个恶奴劫至村外杀死，民女死不瞑目！”话未说完，赵福、赵禄已吓破了胆，赵福叩头道：“大人开恩，小的愿招，抓替死鬼实有其事，我等也是受人差遣，不敢不去！”接着又向李翠儿叩头道：“姑娘，此时皆是清水道长和我家老爷的主意，望姑娘开恩不要怪罪我等。”
话音一落，满堂悚然，众人皆目瞪口呆。珍珠呆愣了片刻，觉得实在对不住李翠儿，也不管李翠儿究竟是人是鬼，拉住李翠儿的手泣道：“翠儿姐姐，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连累了你，我实在不知我爹爹与那鳖老道做下这等事，只要你能好好活在世上，我愿意立刻去死。”
李翠儿对赵府人本是满腹仇恨，见珍珠面容憔悴，说得凄楚，不由又动了恻隐之心，扶着珍珠道：“小姐，你不必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恨那班恶奴，他们想要我死，我并没有死，我是危难之中被人救活的。”接着又向堂上高喝：“大人，杀人凶犯就在堂下，你为何不严惩凶手，释放无辜？”
张知县如当头挨了一棒，再也不敢包庇赵府恶奴，点头道：“对，本县一定严办凶手。”接着喝令将赵福、赵禄上了枷锁，又令衙役到牢中去释放铁拐李。传令已毕，忽觉身上疮处一阵奇痒，公堂之上抓也抓不得，挠也挠不得，只好暂且退堂，歇息片刻再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