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行抱着苏青一路往右行,忽然停下了脚步。放下苏青,两人对望了一眼,苏青苍白一笑,道:“怎么办,没有路了…”
“走,我们往这里走!”萧逸行一刻不停,牵起苏青的手。
可刚走了几步,随后赶来的嘉北关士兵,就把萧逸行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嘉北关守城的将军钱盛,上前一步,说道:“王爷,您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不要为难末将,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萧逸行紧握着苏青的手,闻言,嗤笑道:“这话反了。是你不要挡着本王的路才是。”
“那属下只好得罪了。”钱盛朝萧逸行拱了拱手,就下令捉拿。一时,萧逸行等人就和嘉北关的士兵战在一起。
不远处的高地上,尹凤落目光盯着打斗的双方,笑意盈盈道:“看,多有趣,自家人打自家人。”
白世轩并不理会他,只是盯着苏青,随时注意着她的举动。
尹凤落见他没回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道:“哎呀,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萧逸行,这么几个人,居然有和这么多士兵抗衡的能力,真是不错。难怪你老是栽在他那里…哎呀!”他咋胡一声,道:“你看,他都受伤了,居然还为苏青挡刀子。啧啧…真难得…”
白世轩终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道:“要是这么欣赏他,你大可下去帮他!”
尹凤落笑道:“我不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嘛,你不也应该高兴?”
白世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再看他。
尹凤落才无趣地闭了嘴。
虽然影卫的实力不俗,但毕竟人单力薄。时间一久,萧逸行这边的劣势渐渐显现了出来,被他们逼得越来越靠近悬崖。萧平等人都受了伤,萧逸行也不例外。惟独苏青完好无缺。
苏青心里既感动又内疚,但现下也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所以只能把那些纠结的情绪,化作奋力拼搏的动力。
嘉北关的士兵在萧逸行等人狠辣地抵抗下,人越来人少,心越来越害怕。下手渐渐松动,脚步开始犹豫不前。萧逸行等人才得以喘了口气,双方僵持。
尹凤落看着停下来的双方,轻轻一笑,对白世轩道:“你确定不要下去救苏青?不后悔?”
白世轩在衣袖遮掩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但却未发一言,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林夕若的提醒都恍若未闻。
尹凤落却了然一笑,手放到唇边呼哨了一声。
气氛紧张地僵持在悬崖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呼哨,但大都不明所以。萧逸行等人却闻到了危险地气息,暗暗提高了警惕。
钱盛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尹凤落所在的方向,然后正视着萧逸行,道:“王爷,再不束手就擒,末将可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
萧逸行冷哼一声,便握紧了手中的剑。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钱盛也不纠缠,撤了围困萧逸行等人的士兵。
萧逸行心中一惊,士兵退开后,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周围已经布满了弓箭手,而且已经拉好了弓,准备随时放箭。他冷眼看着钱盛,道:“怎么,这就是你的非常手段?你胆子不小!”
钱盛笑了笑,道:“多谢王爷夸奖。但俗话说的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还是什么圣旨。现在王爷就是束手就擒,也没机会了。”
萧逸行忽然有些明白,暗骂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前让凌风配过找到暗部潜伏人员的药物,没想到居然把这件事疏忽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道:“本王知道了…钱盛,你不是天宇的人吧。”
闻言,钱盛吃惊不小,但很快恢复常态,道:“王爷说笑了,我是地道的天宇人。”
“暗部组织真是无孔不入…本王佩服。”萧逸行讽刺一笑,看得钱盛更是心惊。
苏青也明白了萧逸行指的是什么,心中的不安更加加深了几分。不自觉地更贴近了萧逸行。
这时,远远地传来马蹄声,听声音来了好些人。萧平面露喜色,小声对萧逸行道:“王爷,是沈丞相带着铁骑营的人马来了。”
萧逸行也稍适松了口气。
钱盛疑惑地转过头,滚滚沙尘中,似乎隐藏千军万马之势。他暗道:不好,是铁骑营!一声长哨声也适时响起。钱盛稳住心神,下令道:“放箭!”
萧逸行他们只他可能会狗急跳墙,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密集剑阵,他们也没多少把握。可铁骑营已经来了,那是希望,所以只要撑一会儿就好。影殿的人誓死护着萧逸行和苏青,不管受了多少箭,但只要能站起来,就绝对不让箭伤到他们分毫。
沈浩和欧阳旭赶到的时候,就是见这副残像。沈浩立即拿出出宫是皇上给的密诏,勒令他们住手。
钱盛知大势已去,也不做无谓的挣扎,让铁骑营的人绑了,老实的待在一旁。
沈浩快步朝萧逸行走去,急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萧逸行松了口气,由苏青搀扶着勉强站着,含笑着看着沈浩,道:“你再不来,我才真的要出事了。”
沈浩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才松了口气,语气不善道:“知道就好。下次行事想想后果,老是这么冲动…”但还是放轻了手脚,和苏青一道搀扶着他往回走。
萧逸行一笑,转头看着苏青,道:“青儿,你说丞相大人是不是像个老妈子。”
苏青笑了起来,道:“那是丞相大人关心你。有这么好的知己,你还好意思取笑别人…”
沈浩颇有见到知音的感觉,道:“还是苏姑娘有心。某位王爷只当我的话是废话,从不放在心上。以后你可要好好管教一番。”
苏青点头一笑。或许是劫后余生,苏青觉得此刻的气氛格外轻松,就和沈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哎呀,我的玉佩。”苏青忽然顿住了脚步。在身上摸索一番,却没发现。
“什么玉佩?”萧逸行问道。
苏青有些焦急,道:“师傅留给我的,很重要。也许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你们先走,我去找找!”说完,就往悬崖边跑去。
沈浩建议萧逸行等在一旁,他找人帮苏青去找,可萧逸行还是坚持要自己去。
沈浩无可奈何道:“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萧逸行得意一笑。
稍适包扎了一下,萧平就走了过来,但看到萧逸行又往悬崖边走去,问沈浩道:“王爷这是要干什么?还要去怀念一番不成。”
沈浩笑道:“哪里呀,他是一刻也离不开苏青。好了,我们也去帮忙找找。”萧平只好跟上。
玉佩就掉在悬崖边上,可能是苏青动作时把它从怀里甩出来了。苏青小心地把它够了上来,吹了吹沾上的灰尘,自语道:“还好没坏,不然怎么像大师哥交待…”
萧逸行见她捧着玉佩,视若珍宝,也拿过去瞧了瞧,道:“也不是什么珍品嘛…”
苏青一把抢过,不满道:“什么呀,这可是我大师哥的东西。这东西可是连东奇王都要卖面子的。”
萧逸行好奇道:“是嘛,难道你大师哥还和东奇有关系?”
“嗯…”苏青得意一笑,道:“别看我大师哥那样,他原来可是东奇的太子!”
“东奇太子?!”萧逸行也有些不可思议,道:“那还真是…小心!”突然,萧逸行一把推开了苏青。
同时赶过来的沈浩和萧平也大喊一声:“王爷(子辰)小心!”
萧逸行也想躲开些,但是来不及,他只来得及推开了苏青,那支箭就射在了他身上。同时他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他只能够不舍地看着苏青,想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嘴里极近温柔地唤着:“青儿…”他知道,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唤着苏青了…
而苏青被推倒在一旁,震惊地看着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支箭,正不偏不移地射中了萧逸行的心脏部位。还没等她爬起来,就看着萧逸行随着箭上未散的力道,往后倒去,伴随着他那一声温柔的呼唤:“青儿…”
“子辰!”苏青嘶吼一声,身子扑到悬崖边,伸手想抓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坠了下去。苏青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要够住他,身子也随着他也坠了下去。
萧平扑过来的时候,只扯到了苏青的一片衣角。正当他绝望的以为他们都会死的时候,苏青却被一股力道抛了上来,萧平下意识地就飞身下去接住。借着崖壁几个借力,上了悬崖。
萧平把她放坐在地上,急道:“苏姑娘,你怎么样了?”
但苏青像个木偶似地,任你问任你急,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睁大着眼看着悬崖边。
沈浩已经找来很多藤条之类的,结成很长的绳子。萧平现在急着去找萧逸行,就嘱咐了沈浩几句,让他看着苏青。把藤条绑在身上,跃下了山崖。就算不知道这悬崖有多高,就算知道萧逸行有可能不会生还,但没有人愿意就这么放弃。沈浩一边照看着苏青,一边看着不断找来的藤条,急道:“快结,快结…”心中却在暗暗祈祷。
欧阳旭站在悬崖边随时注意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不安。萧平这么下去,也是很危险的,现在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怎能不让人焦急。
没多久,藤条就没有了。沈浩吼道:“你们不会找其他东西代替啊,快去!”
“糟了!”欧阳旭突然大声道。
“怎么了?”沈浩的心接连受打击。
欧阳旭看着沈浩,慢悠悠道:“似乎,藤条断了!”
沈浩眼神一片晦暗,有些颤抖地问道:“真的?”
欧阳旭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了头。
沈浩颓败地跌坐在地。欧阳旭过来,道:“或许有什么转机也不一定,不要往坏的方面想!”
沈浩摇头,绝望道:“不要自欺欺人了…”
欧阳旭看他这样,很想劝慰几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的好,让沈浩自己静一静。但往沈浩旁边瞥了一眼,下意识地惊呼一声,道:“苏姑娘呢?”
沈浩这才注意,原来还在身旁的苏青,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腾地站了起来,把大家招过来,但看着大家都茫然地神情,无比愤恨,无比自责。萧逸行生死未卜,自己就把苏青看丢了,要是她再出什么事,沈浩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立即散了他们,四处打听。欧阳旭也从怀里摸出一只烟花点燃,烟花“咻”地一飞冲天,绽放了开来。
沈浩知道那是他在通知影殿周边的势力,让他们行动起来。现在殿主生死未卜,身为副殿主,自然要冷静下来。他也要冷静下来,不然,萧逸行就真的没希望了。
等消息从嘉北传到繁城的时候,平熙帝的身体才刚好,一听消息,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就喷了出来。吓得福公公尖着嗓子急道:“快!快!快!快喊御医…”
但平熙帝却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声严厉道:“不用,都给朕回来!还有,这事不许泻出去半点,都听到没有!”
一群人赶紧跪地,抖得像雷打得鸭子似地,连连应是。
平熙帝挥推了众人,一个人靠躺在软榻上,重重地一声叹息:真是孽缘…
沈浩在嘉城忙得一团乱,既要处理边关将士的问题,又要查找苏青和萧逸行的下落。忙了这么许久,萧逸行和萧平是生是死,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影殿查到,白世轩带着几个人出了关,一路往北而行。欧阳旭说他和苏青的失踪肯定有关,所以发动嘉城以北,直到北域境内的势力,继续查探苏青的消息。
再后来几天,一直找寻萧逸行和萧平消息的人来报,说潇水河边发现了类似萧逸行穿得衣物。沈浩急急忙忙赶了去,证实确实是萧逸行的外衣,但已经破烂不堪。沈浩看着茫茫的潇水河,一片茫然。原本还有的一点信心,正在消失殆尽。这条潇水河连着其他三国的三个大河,环绕着整个陆地,它的源头在哪,没人知晓。只知道很远很远…
一天…
一月…
一年…
沈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欧阳旭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收拾了一下,回了繁城。
平熙帝带着几个侍卫,一身微服,等在城门外。见沈浩的马车渐近,一颗心提了起来。
当沈浩步下马车,一步步沉重地走过来,跪在平熙帝面前,低着头道:“臣…失职了…请皇上惩罚…”
平熙帝似乎听见了心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会?你骗朕的吧?”
沈浩未在言语,低着头一动不动。
平熙帝清晰地听见心碎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幸而旁边有人扶住了他。他甩开那人的手,努力站稳了身形,看着沈浩良久,才道:“先回宫再说吧!朕要你详细地说!”
几日后,平熙帝忽然下旨,杀了朝中好些大臣,各地也陆续传来消息,死了不少官员。尤其是边关。一时,朝中人心惶惶,不知道谁将是下一个遇难者。无论上朝还是处世,都低调了几分。平熙帝给出的解释是,丞相巡视的时候,发现这人的不同罪证,所以严厉查办。而且由于这次事件,朝廷出现了很多官位的空缺,平熙帝大笔一挥,加了一场科考,让天宇那些有才能的人,可以有机会一展所长,不至于被继续埋没。一时,那些怀才不遇的,落榜的书生,积极了起来,大有大展抱负之势。
不久,该填补的官位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一些年轻有为之人。让天宇看起来更加的欣欣向荣。但平熙帝却没有一点欣慰,他最爱的弟弟等于死在他手里,而且,他还不能为他举行丧礼,不能让他入住皇陵。每每想到,都是痛苦不堪,却又苦不能言。而且作为一国之君,他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他现在觉得,若是不那么贪心,或许现在就是另一番光景。可惜,时间是不会从来的…
这日,沈浩来到御花园,正好看见平熙帝在饮酒。沈浩第一次主动走了过去,陪他一起喝酒。
平熙帝诧异了一下,随即和他喝了起来。含笑道:“胭脂醉,子辰最爱喝的…”
沈浩只一笑,继续喝酒。
平熙帝呃不再多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然后,沈浩开口道:“现在天宇已经上了正轨,我想,皇上应该会允许我辞官。”
平熙帝一愣,道:“为何突然要辞官?”
沈浩淡然一笑,道:“倦了…”
平熙帝良久没说话,好几杯酒下肚了,才叹道:“去吧!”
“谢皇上恩典。”沈浩含笑道。又陪着他喝了几杯,起身,道:“那…我走了。”
平熙帝点了点头,继续倒酒。沈浩转身离开。忽然听平熙帝道:“好久没听见有人叫我二哥了…”
沈浩回头,朝他坦然一笑,道:“二哥,我走了。保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平熙帝端着酒杯,望着沈浩离去的方向,叹道:“可惜,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