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一大队御林军包围了丞相府,迅速地把沈浩一家捆绑收押。又一路整齐地小跑回去。这一过程既整齐又迅速,城中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无所觉。但白府的书房却亮着灯火,尹凤落打着哈欠问白世轩:“计划正在顺利进行,你不会只把我叫起来看你的成果吧?”
白世轩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不安。好像事情要起变故。”
“会起什么变故?阳洛关已经被西姜拿下了,给萧逸行栽赃的人也已经安排好了。沈浩那边,看,不是已经做好了嘛。你担心什么?”
“你这么确定西姜已经胜了?”白世轩皱着眉问。
“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可是万无一失。赵恒在阳洛生活了十几年,他的话谁人会怀疑?我们那招请君入瓮,不相信那些被胜利冲昏头的人不中计。”尹凤落有些得意。
白世轩备着手在屋里踱步,尹凤落讽刺道:“一个萧逸行就让你如此难安?你气吞天下的自信哪里去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白世轩停了下来,严肃道:“不是一个萧逸行的问题,如果这次失败,那我们之前在繁城做的就功亏一篑。甚至会让平熙帝怀疑到我们,那时再想打入天宇内部,就会更难了。”
尹凤落坐正了身体,道:“这么严重?”
“让萧逸行去阳洛关,是我给平熙帝的建议。若是按计划成功了,我大可推脱说没想到萧逸行会狗急跳墙,与西姜联盟,宁王府有兰儿在,那些伪证我们想造多少就多少。但一旦失败,沈浩那边的逆谋罪就首先不成立,那么我们诬陷他和宁王密谋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平熙帝还会不知道有人嫁祸?你想想,一下子想除去王爷与丞相两大王公重臣,还不够引起平熙帝的警觉吗?还不会让他怀疑这繁城里有人想对付朝廷吗?甚至会牵连到其他地方,以平熙帝多疑的个性,他是不会允许在他管辖的天宇,出现啃噬柱脚的白蚁的。到时我们的行动就会处处受制,不小心还会被发觉。这个代价实在太高。”说着,揉了揉额头,又道:“这次怪我太激进了。对萧逸行的刺杀一直没有成功,本想利用平熙帝对宁王的芥蒂,对沈浩的猜忌,来个一箭双雕,没想到也许会害了我们的大计。”
尹凤落也意识到事情的利害关系,只能安慰自己也安慰白世轩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消息也很快会过来,到时我们在做定夺吧。”
白世轩叹了一口气,道:“只能这样了。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
当日清晨,白世轩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苏青未截获,遂返。落款是风起。他把纸条揉作一团,狠狠地掷了出去。这时,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妙龄女子正从门外进来,见纸团滚至脚边,就捡了起来。白世轩看向来人,有些不悦道:“夕若,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北域的事情都办妥了?”
林夕若看了下展开的纸条,一双大眼笑成了一弯新月,道:“主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北域那边已经稳定了,而且有那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的。”她站到白世轩身后,为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白世轩舒服得闭上了眼。她接着说道:“再说,我是听说主子这次遇到了对手,在天宇诸事不顺,所以来看看。顺便看看那个让主子牵肠挂肚,甚至可能成为我们未来主母的人,看她够不够格配主子。”
白世轩一笑:“你呀,就是不甘寂寞,来凑热闹的。不过,你来了也好,说不定能帮到忙。”
“是。”林夕若应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午时时分,尹凤落一脸凝重地坐在书房里等着白世轩。他一进门,尹凤落就急道:“怎么样?平熙帝找你去,说了些什么?”
白世轩脸色也不好,他坐下后良久才开口说道:“他还是和我说了些平常的话而已。”
尹凤落的脸色有些缓和,道:“那还好,他应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来。”
“嗯,但也只是暂时的。”白世轩道,又问:“你那边可有消息过来?”
尹凤落闻言,狠狠地捶了下桌面,道:“失败了。而且赵恒也供出了暗部的秘密,奇心也被怀疑。”
“哦~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奇心一旦被识破,我们也会浮出水面。不过还好,奇心那里有平熙帝那层掩饰,应该可以拖些时日,让我们早做准备。”白世轩分析道。
尹奇心愤恨道:“想不到赵恒会背叛,早知道还不如不用他。萧逸行要是调查暗部,我们的很多计划都会受到影响。”
“嗯。你先把暗部秘密转移,天宇这边有些行动先缓一缓,反正现在天宇的江湖已经为争武林盟主之位,闹的一团乱,朝中也渗入我们不少人。我们先观察一阵再说,萧逸行被传旨回京,这几日也该到了,就先看看平熙帝的态度。”白世轩叹出一口气。
尹凤落点了点头,满是嘲讽道:“对了,西姜那边传来消息,那老头子胆小怕事,要送公主来和亲,与天宇议和,买回河栖城。哼,真是让他疼爱的儿子白死了。”
“那你需不需要回去一趟?”白世轩问道。
“回去做什么。争当和亲大使?真是笑话。”尹凤落不屑道。白世轩看向他,正要开口,门口传来脚步声。
“好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两位主子还是要吃饭的不是。”林夕若笑眼弯弯地进来。
尹凤落看着她,笑得风华绝代,起身用食指轻挑起她的下巴,玩笑道:“哎呦,这不是夕若美人嘛!好久没见到你了啊,怎么过来了,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林夕若也朝他楚楚动人一笑,道:“看六皇子说得。在您面前哪儿还有什么美人啊。您也不需要夕若时时惦记呀,想你的人多了去了。”
尹凤落改用双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双颊,道:“你呀,就是伶牙俐齿地招人喜欢。”
林夕若挥下他作怪的手,嗔怨地看他一眼,向白世轩求救道:“主子,您就这么任人欺负你的贴身侍女啊。”
“呀!这么快就告状啦!真是越来越不我放在眼里了。”尹凤落举起手,作势要落下去。
林夕若赶紧躲到白世轩身后,白世轩含笑地适时阻止道:“好了,不要闹了。夕若,你不是说可以用膳了嘛。”
尹凤落收起那支手,笑道:“夕若的面子不小啊。”林夕若朝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就在前引路,让他们去用膳。两人的脸色这才好些,也跟了出去。
苏府,也正是用餐时分。苏和、李惠茹正在用餐。小三儿从外面跑进来,道:“今天大街上都传得沸沸扬扬地,说丞相昨夜被关押了。”
苏和放下碗筷,问:“哦~为什么?皇上不是和器重沈丞相吗?”
小三儿抓了抓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有人说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连夜传召,让宁王回京。我看这事八成也与边关的事情有关。”
“宁王也被牵扯进来了,那事情肯定不小。”苏和担忧道:“不知道青儿那里会不会受影响。”
李惠茹疑惑道:“跟青儿有什么关系?”
苏和自知失言,支吾道:“没,没什么。”
李惠茹看看小三儿和他的脸色,再想到苏青会突然让苏和回来,就更加怀疑,道:“你们还是不要瞒我了。青儿到底去哪里了?她真的去视察商铺了?”
小三儿见苏和一脸为难,也不开口,就也闭嘴站在一旁。李惠茹见此,有些气愤,就喊道:“何伯,何伯!”
何伯匆忙进来,问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问你,你老实说,青儿到底去哪里了?”
何伯一惊,见李惠茹脸色不善,回道:“小姐,她,她去冀城视察商铺啦。”
李惠茹突然一拍桌子,气道:“你们还骗我。你们到底为什么瞒着我?莫不是青儿出了什么事儿吧!”
苏和急忙劝道:“没有,没有。青儿很好。”小三儿却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好不好。”
“三儿,你刚说什么?什么叫不知道好不好?”李惠茹看向他。
小三儿没想到会被听见,何伯和苏和都有些责备地看着他,他知道闯了祸,赶紧跪下,道:“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李惠茹见问不出什么,站起来就往外走。苏和一把拉住她,道:“你这是去哪里?”
“你们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出去找人问了。”李惠茹赌气道。苏和暗叹一声,道:“行了,我看也瞒不住你,我告诉你吧。你先坐下。”他把李惠茹按回去,又道:“还有,就是要答应不要生气,也不要担心,要相信青儿。”
李惠茹看着他诚挚地眼,点了点头。苏和还是犹豫了一下,道:“青儿去了阳洛关。”
“阳洛关?!她去那里干什么?她不知道很危险嘛!”李惠茹惊得站了起来。
苏和把她扶坐下,道:“青儿说去军营帮一个朋友。但我看不是普通的朋友,她走之前肯把我找回来,而且把她大师哥托付给我照顾,又一脸的着急样,我看肯定不是一般朋友。惠茹,你可知青儿在阳洛可有什么朋友?”
李惠茹摇了摇头,担忧道:“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她什么朋友!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真让人放心不下。”又想到什么,问道:“那她大师哥呢?怎么这几天没见到?”
苏和无奈一叹,道:“我没看住他,他偷偷跟着青儿去了边关。”说完,李惠茹又多了几分担忧。
小三儿忽然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小姐为什么去。”
“哦~你知道,对了,跟在青儿身边这么久,你该知道的。快说。”李惠茹一喜。
小三儿肯定道:“小姐八成是去找宁王。”
李惠茹和苏和疑惑,苏和问道:“找宁王做什么?青儿又不是要去打仗。”李惠茹却有些恍然道:“就怕她就是这么想的,她那巾帼不让须眉的个性,真是让人担忧。”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少夫人你应该是这么想:小姐去找宁王,是应为小姐担心他;小姐为什么担心他呢,那是因为小姐对他动了凡心。就是这样。”小三儿双手一摊,笑着说道。
李惠茹更加难以置信,道:“不至如此吧。你若说她对白公子动心,我倒是觉得可能。宁王虽长相不输白公子,但人品却不如他,而且还是皇室,青儿不至于那么糊涂,看上他吧。”
小三儿不敢苟同,故作高深道:“恐怕少夫人的担忧已经是事实了。我上次去陈家村接小姐的时候,明明就看见她与宁王拉着手,一脸笑容。我觉得错不了,小姐这次是栽了。”刚说完,就被何伯在一旁一巴掌拍在头上,他不满道:“何伯,为何打我?”何伯一脸你没得救了的表情,搞得小三儿觉得又做错事了。
李惠茹一脸不可思议地沉默下来。良久才道:“我还是不相信,等青儿回来我定要问问她。”
苏和却在一旁道:“你问了她,又准备如何?”
“我,我,最起码我要劝劝她,不能让她陷下去。宁王光是那层皇室的身份,就让我觉得害怕,我不能让青儿把幸福断送在那高墙深院里。”李惠茹急道。
苏和道:“若是劝不了,你又要怎么样?”
李惠茹摇头,“我,我还没想好。但青儿最听我话的,我的话她一定会听。”
苏和有些不解,道:“为何你就这么反对?就是因为王爷的身份?因为那些市井传言?”
“那些还不够?皇家向来就情薄,又规矩多,宁王又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我怎么能放心?我不能眼睁睁她爱上不该爱的人,就如当年你那般!”李惠茹激动道。
话音刚落,李惠茹见苏和一脸的震惊,才意识到失言。道歉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何伯和小三儿识趣地静默在一旁。
苏和稍适调整了心境,知李惠茹多少是受了当年自己那件事的影响,现在不可能让她改变想法。暗叹一声,道:“事情现在说也为时过早,等青儿回来再说吧。来,先吃饭。”
李惠茹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吃不下,我先回房休息。你…你慢用。”就起身带着贴身丫鬟翠儿回房了。
苏和看着她离开,也突然没了胃口,让下人把饭菜都撤了。小三儿挠了挠头,问:“少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苏和道:“不,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但青儿的事,只能等青儿回来再说了。”
“哦。”小三儿道:“宁王被召回来,小姐应该也会回来了。”
苏和点了点头,“陪我出去看看吧。”就带着小三儿出了门。
三日后,阳洛关胜利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传开,还知道天宇又攻下了西姜的一座城池。百姓不禁欢呼腾跃,喜气洋洋。随着边关的各种消息纷纷传来,大家对那个纨绔的宁王,也有了些改观。当日,沈浩也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一切又回到原位。稍作休整,沈浩就进宫向平熙帝谢恩。
平熙帝在御花园摆了一桌御宴,沈浩谢完恩后就陪他一起用膳。席间,平熙帝问:“你可知是何人欲陷害与你?”
沈浩道:“当时,那人一袭夜行装,突然向臣袭击,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昏了。等我醒来,官兵就来了。不过,那人与我打斗之时,丢下这个。”说着,把一块令牌似地东西交给平熙帝。
平熙帝端详一会儿,道:“这似乎是一枚令牌,上面有暗部两字。看来是个组织之类的。可朕对这个名字还真是闻所未闻,你可有头绪?”
沈浩摇了摇头:“臣已命人拿着这个事物的画像,全城去打探消息了。城门那里,我也让解了禁,这么封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平熙帝喝了口酒,道:“哦~这样不是打草惊蛇?还会让奸人有机可逃?”
沈浩道:“本来我们就是在明他们在暗,这也是没办法而为之。再说,他们这次陷害,说我和宁王密谋,会和西姜来个里应外合,臣实在想不通。阳洛关的胜利,这不就让污蔑之词不攻自破了?实在让人费解。”
平熙帝一笑,道:“这不难理解。或许,你遇到的事情,宁王在边关也遇到了,只是他识破了先机,给敌人来了个计中计,不然,怎会这么快又攻下一座城池!”
沈浩一想,道:“皇上英明。”
平熙帝夹了筷菜,看着沈浩道:“你什么时候起,也这么拘谨了。记得你以前和子辰一样,都喜欢叫我二哥的。现在又没外人,你还是放松点好了。”
沈浩赶紧道:“臣不敢。皇上始终是皇上,臣不敢违理。”
平熙帝夹菜的手一顿,“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沈浩连忙跪下:“臣该死。”平熙帝隐忍着怒气,道:“算了,你先退下吧。”沈浩跪安。他一走,平熙帝挥手就把一桌酒菜扫落在地,愤然道:“一个如此,个个如此!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
福公公等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等平熙帝发泄够了,平息了下怒气,福公公才赶紧起身劝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要不,奴才再让御膳房准备些吃食?”
平熙帝烦躁地摆了摆手,起身大步离去。福公公赶紧跟上。其余的人才长出了一口气,利索地收拾了起来。真是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