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左沧洲檀香山并不高,但景色宜人,更因位于山腰的檀香书院而闻名于世。檀香书院薪火相传,相传为圣教大圣人诗圣姜太白的弟子所建。历经数千年,檀香书院虽几经雷火劫难,又几经修缮,但鉴于诗圣姜太白的名气,规模越来越大。
书院后山的高崖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和变幻缭绕的云雾……
我是李翎,对,十六年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好考古,喜欢钻研古籍的关序了。
李翎遥望云海,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关序这个名字了。当年在石盘上晕过去,醒来时他便是李翎了,就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这个名字。
十六年来,他常常梦见躺在石盘里看见的那个世界,还有他的父亲李遂和那个狠心的母亲令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无所知,就连父亲李遂的生死都不知晓。
也许……他已经死了,因为他是英雄,英雄应该有英雄的去处。
当年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装饰华贵的檀木床上,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养父李信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庞。养父李信是当地有名的员外,曾在大燕国任礼部尚书,致仕后回到家乡怡养天年。李信早年患病,故嗣下无子,得到李翎这个养子后,将其视如已出。
养父李信乃虔诚的圣教徒,可惜资质太差,未能被圣教录为弟子,后发愤考取功名,在大燕国谋得高官。
正因如此,李信从小便培养李翎修习琴棋书画,诗辞歌赋,但叫他失望的是,李翎的资质比他更加愚钝。李信不甘心就此失败,在李翎十岁那年便将他送到檀香书院,希望在他十六岁时能够被选中为圣教弟子。
短短六年,弹指一挥间。
“小翎子……小翎子……”
与李翎几乎同时入院的小胖子孙霸气喘吁吁地奔来,脑门上汗水直流,那张肉乎乎的脸庞涨得通红。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又跟乔癞子打赌输了,要我帮你去挑水?”李翎漫不经心地问道。乔癞子跟他们同龄,但仗着他的姑父——信字院讲师周正的势力,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经常借故欺负胆小怕事的小胖子孙霸。
“马上就要选拔了,他现在哪有闲心跟我们玩。”小胖子孙霸露出鄙夷的神情:“我估计他那姑爹早就把他叫去开小灶了。”
“那你一惊一咋的干嘛?”除了这件事情,李翎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让孙霸如此焦急。
“是廉伙头……”
“廉伙头怎么了?”李翎连忙站起来,抓住孙霸的手臂追问道。
在檀香书院将近六年了,李翎的朋友并不多,除了眼前这位小胖子孙霸,就数杂役房专门负责做饭菜的老伙头廉良了。
那时刚踏入檀香书院,李翎被分配到伙房挑水,要不是廉伙头暗中相助,李翎根本无法担满比他个头还高两倍的大水缸。
“大师兄今天早上遭人暗算,服下了滞气散,他怀疑是廉伙头下的毒,所以到伙房兴师问罪来了。”孙霸虽然又胖又懒,但是胜在口灵伶俐,短短几句便将事情交待清楚。
“吴坚毅?”李翎的眉头揪了起来,大师兄吴坚毅乃山长赵靖的谪传弟子,山长赵靖已经修炼到修心期,现在正在外面另觅胜地修炼。勇字院讲师贲无畏现在主持书院大局,但他碍于吴坚毅超然的身份,对吴坚毅甚为放纵。
吴坚毅骄横在书院里是出了名的,虽然因为身份差距太大,李翎孙霸之流没什么机会被吴坚毅欺负,但耳濡目染下对这个人的印象极差。
“走,我们看看去!”李翎不顾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的孙霸,大步流星地朝杂役院跑去。
“哎!小翎子,等等我……”孙霸累得直翻白眼,这一路从山腰连跑带爬的奔上来,早就耗光了体力,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要没有李翎扶他,指不定会不会从山顶上滚下去。
李翎心急火燎地跑下山,从后门溜进杂役院,远远地便看见伙房门口围满了人。那些刚刚入门的杂役弟子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入院选拔日益临近,谁敢在这个时候捋大师兄吴坚毅的虎须。
李翎费好大劲才挤进人群,那些看热闹的弟子谁都不想把看热闹绝佳的位置让给别人,无不对李翎这种蛮横的举动侧目而视。
个头矮小,长相猥琐的廉伙头此刻被两名正院弟子强行押着跪在地上,束发带被扯断,满头银发覆盖了大半张脸,景况甚是悲凉。
傲立在廉伙头身前的青年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高耸的鹰勾鼻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鸷。
李翎曾经见过吴坚毅,所以一眼便认出他来。他不敢贸然冲过去质问吴坚毅,只好在心里为廉伙头捏了把汗。
“老廉头,我再问你一次,滞气散是不是你下的?”吴坚毅居高临下,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廉良轻轻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吴公子,是山长将我带到檀香书院落户的,当初要不是山长乞怜,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喂狼了。你是山长最疼爱的弟子,我怎么可能向你下毒?”
吴坚毅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后突然喝道:“把乔俊带过来!”
听到乔俊的名字,李翎心中打了个冷突,乔癞子向来对廉伙头抱有成见,认为他偏向自己和孙霸,言语间对廉伙头很不客气,难道这次是乔癞子下的毒,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廉伙头?
李翎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乔癞子虽然有些骄横狂妄,但他恐怕也不敢向吴坚毅下毒。否则,别说是他,就算他姑丈周正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分开,身材高大,龅牙翻唇,头发稀稀拉拉的乔俊畏首畏尾地走了进来。
“吴……吴公子,您叫我?”乔俊在吴坚毅面前点头哈腰,神色有些紧张。与平时趾高气扬的他判若两人。
吴坚毅冷冷望着他,直望得乔俊额头冒汗才说话:“你是不是亲眼看见老廉头往饭菜里下毒的?”
乔俊不敢与他对视,用袖子抹了把冷汗,支支吾吾道:“禀大……吴……公子,我今天到厨房里端饭菜,看见廉伙头往饭菜里撒了些黄色粉末,当时我不敢问他那是什么东西。后来听说您中了毒,小的才怀疑廉伙头往你的饭菜中下毒……”乔俊一边说一边偷瞄吴坚毅,见吴坚毅神色愈发冷峻,心中大石才落了大半。
“滞气散原本呈黄色,看来你没有撒谎,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记得的。”吴坚毅脸色稍霁,朝乔俊挥了挥手。
乔俊后退几步转过身来,立刻挺直腰杆,变得趾高气扬起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最终与李翎相互对视。
乔俊心中狂震,不知为何,李翎的目光有若实质般照进他的心里,让他有种无处躲藏的感觉。乔俊不敢与李翎对视,拔开人群疾步而去。
“老廉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吴坚毅缓缓转身,冷笑道。
廉良默然无语,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李翎心知廉伙头知道这是被人陷害,再争辩恐怕也难逃厄运,所以才会有如此表情。
“给我拖出去,交给监院师叔依圣规处置。”吴坚毅毫不留情地说道。
李翎心头大震,他未正式入院所以不知道圣规,但圣罚他却听说过,记得那时刚听说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圣罚共分为不归刑、不录刑和皮肉刑三种,其中不归刑最为严厉,有五雷轰顶、真火焚身以及万蚁噬魂三种刑罚供受刑者选择。不管哪一种刑罚都足以让修炼到历难期的圣教徒形神俱灭。
“等等!”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