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远,你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我父亲帮你,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吗?”
“到现在你还忘不了那个女人,唯锦蓝,唯锦蓝,为什么一直都是唯锦蓝!”
“够了!”房里传来烟灰缸重重的落地声,“苏芸,你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我忍了你已经够久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苏家的大小姐?”
爸爸摔门而去,妈妈砸坏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抱着枕头撕心裂肺地哭泣。我和哥哥害怕地蜷在墙角,哥哥揽着我,尽管浑身也是也不住地颤抖,小小的身子却努力地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他低声安慰我,“小翎别怕,哥哥在呢。”
直到很久以后,每一次当我撑不下去时,还总会想到,那个稚嫩的怀抱,然后,怀着那份深深眷念,勇敢地活下去。
“小翎,饿了吧?哥哥给你做饭。”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爸爸总是不在家,妈妈只会给我和哥哥泡面或是面包,但更多的是什么都没有。后来,哥哥学会了用电饭煲学会了用微波炉,学会了做饭,而我······只会吃。
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是孪生兄弟,可是哥哥无论学什么都会比我快,比我聪明,比我招爸爸妈妈喜爱。
望着凌乱的家,看着哥哥踩在凳子上淘米的小小身影,我的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恐惧,我知道,或许有一天,不再有这个人为我撑起这片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无论我和哥哥怎样哭闹,我们拼命握在一起的手还是被爸爸妈妈分开,从今以后的我们,就像地上被妈妈撕碎的照片,只隔着细细的缝隙,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妈妈带着我去了一个叫美国的地方,没有哥哥没有爸爸,只有一群又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子说着我怎么也听不懂的鸟语。
我和妈妈在洛城的一间小公寓住下,我小心翼翼地不在妈妈面前泄漏我对哥哥的思念,我知道,妈妈只有我了。日子似乎是渐渐恢复了平静,起码妈妈不再在望着我时,一边流着泪一边露出古怪的笑。
我和妈妈等着她的朋友为我们办绿卡,期待着在这个国度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上天又怎么可能如我所愿?
妈妈的朋友带着我们所有的钱消失不见,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暗无天日”。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都是骗子!骗子!”妈妈发狂似地把我往外推,我吓坏了,只敢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让我跪在墙角,自己一边灌着酒一边看着我或哭或笑。
我忍住不掉下眼泪,是不是只要我像哥哥那么乖,妈妈就不会扔下我了,我跪着走到妈妈身边,怯怯地问,“妈妈,你要我滚到哪里去?”
妈妈看着我,突然扔掉酒瓶将我死死抱住,耳边尽是她的呜咽,我悄悄地扬起了唇角,妈妈,不会丢下我了······妈妈,我也只有你啊。
因为拿不出房租,房东把我们少得可怜的行李连带着我和妈妈扫地出门,没有钱,没有朋友,甚至连在这个国家合法停留的一张小小的卡片都没有。
后来妈妈在一家小餐馆找了份洗碗的工作,很累,但微薄的薪水好歹能给我和妈妈一个小小的家,我没有绿卡,顶着非法移民的身份只能趴在布满油垢的窗框上偷偷望一眼。
“****!”老板家的小约翰觑见我偷看他们,转身跑回来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厨房拖出来。
“Look!whatisit?”
我害怕地蜷缩着身子,不敢看他们。
“John,isityourpet?”
“hahahaha,yellowdog.”
“Littledog,come,comehere···”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声让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我多想朝着那个卷毛小子狠狠一拳打过去,但是,我不能,妈妈说,“寄人篱下。”虽然我还不懂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不希望我闯祸,我把头埋得更深了,快走吧,你们快走吧。
老板的儿子走过来一脚将我踢到在地上,积雪几乎是立马钻进我的衣领,前胸贴着融化的雪水冰凉一片,后背又是一片火辣辣地疼,见我不敢反抗,其他的几个人也跑过来打我,他们把我掀倒在地,骑在我身上抓着积雪往我怀里塞,“不准哭不准哭,苏翎,你不能哭!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等他们离开之后,我从雪地里爬起来,薄薄的防寒服已经湿透,我忍着疼慢慢走回厨房,妈妈还蹲在地上洗着小山般的碗碟,我沉默了会儿,又转身爬回我和妈妈的小家——厨房堆放杂物的一间小阁楼,打开行李箱,找了一件衣服换上。
我趴在阁楼小小的天窗边上,伸出手在积着薄霜的玻璃上画了一颗心,小心翼翼地在里面写上——“沐”“苏”。哥哥,我会写你的名字了呢。
我坐在弹簧床上,望着玻璃出神,渐渐地居然觉得不冷了,玻璃上照出我的影子,就好像是哥哥在看着我,我看见哥哥哭了,满脸的泪。
妈妈深夜回来时,打湿的棉衣已经被我用暖水袋捂干了,我把暖水袋塞到妈妈手里,把妈妈往被窝里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妈妈,小翎已经把被窝暖好了哦。”
妈妈突然背过身去捂着嘴哭,我急忙说,“妈妈,是不是小翎又不乖,惹你生气了?”
妈妈回过身,一把把我拉在怀里,带着哭腔说,“小翎,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要你跟着妈妈这样受苦。”
原来是这样!我暗自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笑起来,拉着妈妈的手放在我的颊边,“妈妈,小翎不觉得苦,只要妈妈能在身边。”我伸手替妈妈擦去腮边的泪,滚烫滚烫的,“妈妈,我们都要好好的,小翎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