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购物车,一边把思思胡乱往车里扔的东西摆回去,一边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终于忍不住抱怨,“穆大小姐,我是要准备木头的生日宴不是要参加法国料理大赛!”
思思慢吞吞回过头,瞪大着眼睛盯着我,“你家沐良辰不是出了名的挑食么?
我走过去揽着她的肩,好笑地靠在她肩头,“木头是挑食不是什么都吃,你看看你,见着什么拿什么,还净选贵的拿,一会不够钱付账就把你卖给超市老板。”
“哟,看看,看看,一说到你家木头,瞧你那得瑟劲,笑得眼都快看不见了。”
“那是,我家木头的确是古往今来的一块瑰宝。”语气里,随便怎么琢磨,都有掩不住的骄傲。沐良辰家世好成绩好人品好长相更好,的确是往哪一站都是块会发光的宝。
无视于思思的一脸鄙夷,我拉着她往前走,唇角翘得恨不得够到眉梢,“何夫人,我错了还不成,怎么敢在您老面前秀恩爱?”这一声何夫人引来思思一阵粉拳锤击,我只得连连求饶。
“水水,如果,如果说,你家木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做?”思思忽然止住脚步,挽着我的手收紧,我放下手中的酸奶扭头看她,诧异于她惊慌担忧的表情。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这家超市的酸奶不好喝,我们去别家吧。”
这小妮子不知道又是哪条神经搭错线,扔下购物车拉着我就要往出口处走。我刚想问她今天出门前有没有吃药,眼尾的余光忽然扫到那一双璧人,心脏猛地一抽搐,想做点什么掩饰我的无力和慌乱,“这边的酸奶挺好的,就在这买吧。”连思思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吗?扫了一大推酸奶扔进车里,我始终不曾抬起头,害怕看见思思眼中的怜悯,更害怕她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作践自己,可是,思思,沐良辰还没有要我离开他啊。
“洛水水。”贺敏佳娇嗲的声音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不可抑制地恐慌,他们向我的方向走来,我抓住推车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几乎立刻想要掉头。思思拽住我,以炸毛母鸡的姿态护在我身前,斜睨着贺敏佳,纤弱的身子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微微发着颤。
“你觉得你比得过我和良辰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只不过是我的影子,难道你没发觉自从我回来了,他就变了吗?”
“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良辰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离开又可怜你是个孤儿而已。”
突然想到那****冰冷的眉眼,绝情的言语,“怜悯,不是爱。”我的心有一丝抽痛,浅浅的,划在心头的第一刀痛入骨髓,接着一刀又一刀,痛疼却是在减缓,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习惯就好?
“你也来买菜?”贺敏佳轻柔的声音却有着最强大的杀伤力,灵动的双眸淡淡扫了扫购物车里堆着的家常蔬菜,很好地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鄙夷。
“沐良辰的生日,身为女友的水水为他准备生日宴有什么不可以的?”思思大声吼着,良辰的眉头紧了起来,我的心一跳,赶忙拉着思思往后退。
“哈哈,生日宴?豆腐和青菜?”贺敏佳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她半挂在良辰身上,低着头,暧昧地贴在他的胸口。
我沉默着等贺敏佳缓过气,这期间抬头看了良辰一眼,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明显厌恶的表情。
“敏佳,我们走吧!”
思思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良辰,忍不住怒吼,“沐良辰,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解释也就算了,这算什么?有哪个男朋友挽着别的女人在自己女朋友面前一脸无所谓地继续逛街?”
我想阻止思思却已经来不及,良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波澜不兴的语调,“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
思思气得发了狠,还想要说什么,我努力地将眼泪忍住,拽住她,“思思,我们先回去好么?别看我笑话,求你。”我看见思思眼中的挣扎和不忍,幸好,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把思思劝了回去,再三保证有事就给她电话。
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天渐渐暗起来,一遍一遍地看我和他曾经的家,小小的套间,简单又不失温馨,只是因为忙毕业论文忙找工作,租的小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整理,阳台上的那盆花还是我们一起从街边小摊上淘回来的,本来只喜欢它苍翠的绿叶,没想到最后居然开出了一大簇艳红的花,着实让我们惊喜了一把,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花瓣已被雨打风吹地半凋零,只剩一片残红映着半扇郁郁的黑影。我忽然发了疯似地冲过去,又在抽屉里疯找起来,哆嗦着手拿着胶带想把那零落的残肢花瓣装回去,手一抖,一不小心又弄掉了几片花瓣,终于跌坐在地无助地大哭了起来。
夜幕渐渐沉了下来,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哭得累了,站起来时脚步踉跄了一下,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远处万家灯火,看那月朗星稀。
忙完了一桌简单的家常菜,时针已经指向了10点,我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响起了开门声。
“啪。”他打开灯,在看见我红肿的双眼时微微一愣,没有换鞋,只是低头走了过来,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茶几上面还放着我亲手做的生日蛋糕,那个丑丑的笑脸似乎也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双曾经疯狂泛滥着温柔和爱怜的墨色眼眸里只剩下令人胆战心惊的冷漠,微微上翘的唇角带着一丝嘲讽,“这些钱算是对你的补偿,密码是六个零。”
我感觉到阵阵刺骨的寒意,我耸了耸鼻子,看着他,忽略掉声音里的颤抖,笑得明媚,“木头,电视里密码都是女主角生日的。”
“······”他沉默,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相处三年,我怎会不知道这是他耐心耗尽的表现。
看着他越来越不悦的脸,我慌了神,强自笑了笑,“······你别玩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他没有再看我,径自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姿挡住了吊灯流泻下的光影,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惊恐如潮般向我席卷而来。终究是留不下了么?我抛弃尊严,装作若无其事也留不下你了么?我的木头······
“等等···”我下意识叫住他,也不知道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只是想叫住他,想告诉他,想哀求他,求求他不要走,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不介意他和别人上床,不介意他不再爱我,只想留住他,留住我唯一的温暖。胸口像是哽了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他回头看我,不耐烦的表情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我忽然明白,这个男人我留不住了,哪怕是我刨出我的心给他看,我究竟有多爱他,有多舍不得他。
见我不说话,他又转过头去,架势像极了是不想再看我一眼,“怎么?你还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此刻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话里明明白白的藐视和讽刺狠狠伤了我。
我想要我的木头回来,可是······你不肯给。
呵,我忘了,我居然忘了,这颗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心,他早已不稀罕了。
我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最后的希望,接受终审判决般问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其实早明白沐良辰的心思,影子的原型回来了,所以可怜的影子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向往光明,再没有翻身的可能。想过任他怎么样都好,再是予取予求都随他,只要他不曾言离开,可到了这一刻,偏偏怎么也无法继续这么沉默。
不是不委屈的,只是因为深爱他,所以愿意委屈。
在他跟前,一切身段都放下了,一切矜持都忘记了,任他要求,随他任性,怎么也不愿对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唯一所求的,只是这一刻能听他说出来。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他亲口说一次已经足够安慰。
“或许吧。”
他说或许?
就连过往的曾经,也可以用一句或许代替。
洛水水,不准哭。我深吸了两口气,扯了扯嘴角,仰起头看着他,那刻入骨髓的眉眼,千言万语的质问与哀求只幻化为我最后的尊严,我说,“我走。”木头,你不能背弃我们的誓言,先给我背影。
我放手,我让座,假洒脱,谁懂我有多么不舍得,太爱了,所以我,没有说······
我高高地昂着头,没有掉一滴泪,像极一只斗胜了的母鸡,迈着骄傲的步伐,跨出了这个以为是我和他的家的地方,跨出了我自以为是的幸福。
原来,幸福那么远,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