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贝儿来了我住的这间石墓,她的神色略带担忧,迟疑良久,终开口:“雨听,你最近不要出石墓了,虽然练功转移了你的注意力,可是杀戮和血腥已经把忘川水蛰伏在你体内的戾气发挥到淋漓尽致,稍有不慎,可能会走火入魔。”
看得出来,她是真正的关心我的,我内心暧了一暧,却没有出声。事实上,我从在石墓外用过噬血术开始,就没再同他们三人讲过话,而他们仍是时时关注着我所有的一切,自私如我,又有何能得到他们的如此对待?
停了一停,贝儿又继续说道:“另外,有古籍记载:诱惑之蛊发作的第一阶段会万蛊惑心,如果动情,就此成为永生的执念;第二阶段叫万蛊噬心,若是执念不能圆满,中蛊之人的心肝每日便要忍受千万只蛊虫的啃咬吞噬的痛苦;第三阶段叫万蛊焚情,到了那个时候,中蛊之人便会迷失本心。我看你的神色,应该是体内的蛊毒已经无法自我抑制了吧,原以为借着这玉石墓中的九九归一阵和玉石本身的功效,能把你的蛊毒多压制一段时间,我们或许能找到应对之法,现在看来好像是行不通。”
待贝儿停下来,我递了杯水给她,内心倒是没多少起伏。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呢?
从来这个世界,我便被动地接受所有的一切,没想过要选择,最终变得没有选择。在我选择相信一个男人,这一生决定跟着他走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是别人故事的主角,他和她的故事,已经是神话,已经是传说,我和他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偏偏有了交集。结局早已经注定,我需要的不过是时间,慢慢的遗忘。蛊毒又怎么样?我什么都么没有,多的只是时间,就不信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是我受不得贝儿那充满怜悯和同情的目光,下意识低了头,把小玉拿在手里无意识地慢慢摩索。它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方方正正的玉匣,而被我用意念炼成了一块椭圆形的玉坠,对着光线,里面会显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只是我花在它上面的心思并不多,我还是和前世一样,经常不在状态。
许是我的沉默,让贝儿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并且帮我关好了石墓的门。
此时,我倒真的想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理一理自己的情绪。心随意动,我萧瑟地躲进了女娲石,甚至自嘲地想,自己比贝儿更适合独孤那个姓氏。
女娲石内寂寂无声,白沙碧水如同一幅静止的画面,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我缩蜷在无边的白沙上面,慢慢进入梦乡。
隐约中,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努力了很久,只是觉得累,睁不开眼睛,却从散发出来的气息知道是他,云想来了。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于是,放任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
保留最后一丝清明的刹那,我清清楚楚地听得云想对我说道:“宝贝,我爱你。”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近似耳语,呼出的热气从我的耳边慢慢扩散至四肢百骸。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我的身后轻轻地躺下来,双手轻轻地环在我的腰间,我用尽所有精神力,终不能让自己动一丝一毫。
我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也知道不能放任自己这般一直魇着,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只能耗光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然后陷入沉沉的梦乡。
真正清醒过来,已经夜半,比几天几夜没合眼更累。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没曾想不经意间,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一次好似在女娲石内呆了很久。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比当初困在随园更是百无聊赖。石墓之内,不过二十平方左右,既不能出去,又无其他消遣。十五、独狐他们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似消失了一般。
我已经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睡觉变成了打坐之外唯一可做的事。每天都会在半梦半醒之间见到云想。若说这一切只是梦,我却会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会感觉到他在我耳边喃喃细语之时抚着我双手的温热;若说它不是梦,醒来,依旧是白沙碧水,寂寂无声。可是他每天那句:“宝贝,我爱你;宝贝,我好想你。”已经占据了我所有脑细胞。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便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暖洋洋的,会觉得自己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想念,充满了渴望,几欲燃烧。
清醒时,我会告诫自己,不可以这么继续下去,我甚至已经不敢再进女娲石。可是,自从他第一次进过我的梦中之后,既使我不进女娲石,他也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每天会一如既往地说出那相同的几个字。每当他讲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便充满了陌生的渴望。于是,拼命告诫自己说: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我都不信!这只是做梦,这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内心却在慢慢的软化,似乎有个声音不停在对自己说:“他是爱你的。他是真的爱你的。”
只是,每天都重复同样的梦境,未免有些诡异。若不是精神力突破瓶颈有了些许增加,我几乎当自己走火入魔。
回忆我们相识的最初,我跟他相遇的时间、地点、场景都未免太过于巧合,虽然是我主动认得了他,但是从我看到他,一直到一路跟着他来到幻城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现在想想,无处不是充满了玄机。
一个男人,既然可以背叛自己多年相伴的妻子,而我,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全部的爱恋而不会被背叛?我到底怎么了,会想着和一个有家、有情人的男人去讨要一份爱?想到此,我不禁冷汗淋漓,既使是在梦中,我仍开了口:“涸辙之鲋,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腰间的那双手也骤然松了,他可以通过梦境真正的出现在我的女娲石里?这不是梦?忍住所有的吃惊,我慢慢转过身去,只看得一个孤寂的背景,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我的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