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各个部室的负责人都送来了一摞问卷。叶冉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随手拿起一份问卷，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问题顿时恍然。想了下，略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质疑道：“月涛，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主观性很强的东西，你以为我们叶氏地产是华尔街啊。”
“无论什么时候，问卷调查，尤其是匿名的问卷调查，都是高层领导了解企业员工的最直接也最简便的方法。呵呵，我承认这种问卷的真实性与客观性有待考察，但是对于我来说，有一些资料总是要好过一头雾水。”杜月涛笑道：“这套问卷是我仔细研究过才制出来得，根据各个部门的职位总共分为三套问卷：主管、专责、以及普通员工，职能不同以及所站角度不同，问卷也尽不相同。不管是问题还是选择性的答案，都已经尽力使填卷人的心理顾虑降到了最低程度，再结合我获得的一些其他信息，应该对我能有一些帮助。”
叶冉笑中藏忧地看着杜月涛，问卷调查，在以前的叶氏也并不是没有搞过，但每次收到的效果却总是差强人意。不说别的，单说各个科室内部里面的勾心斗角，问卷的真实性与客观性就大大注水。见到杜月涛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只是常规套路，原本对杜月涛抱有很大希望的叶冉略感有些失落，同时也在心底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一些怀疑：对于杜月涛这个刚刚进入叶氏的人来说，只给他三天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短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呵呵，叶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卷。”察觉到叶冉情绪的变化，杜月涛却毫不在意地立了军令状。
话落，杜月涛不再理会叶冉，他对着办公桌坐下来，仔细地翻阅起了问卷，边看手里却也不闲着，他时不时的用笔记录着些什么，很快便把问卷分成了两份。当审核完最后一份问卷，杜月涛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呼了口气。抬头环顾四周，此时他才注意到，办公区域内的人已经基本走光了，不知不觉中，窗外已经夜幕降临灯火辉煌，又到了一天的末尾时刻。
“还真是光阴似箭，时光荏苒啊，呵呵。”杜月涛看看表，钟表的时针已经隐约指向七点，他站起来，伸展了伸展有些酸疼的腰肢和颈椎，摇摇头在心里想：“这种白领的工作还真是应了以前那句老话，人在五十岁之前往死里拼命赚钱，五十岁以后却又要往死里拿钱换命。这种长时间伏案的工作对于人颈椎和腰椎的破坏绝对是惊人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滴石穿，聚沙成塔，就算平日里刻意保养预防，但总会落下一些毛病。偏偏又有很多人羡慕这样的工作，福兮祸兮，祸兮福兮。呵呵，浮躁社会，人生百态，谁又能说得清楚。”
边想他便探头向里屋望去，却见叶冉伏在办公桌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在叶冉的办公桌前，摆着两摞厚厚的如小山般的资料以及审批文件，知性的执拗女子似乎是太累了，就那么伏在一叠散乱而凌乱的文件上面，地毯上，一支精致的钢笔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叶冉身上，杜月涛站在办公桌前，愣愣地望着自己见面不识的未婚妻，看着叶冉在睡梦中那仍然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再次泛起一片淡淡的温柔。
良久，杜月涛轻轻地关上门，走出总经理办公室。调整了一下情绪，缓步向办公区域内走去。
尽管已经度过了下班时间，但在办公区域内部，仍然残留着一小部分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似乎是在赶某些进度，正在办公区域内部忙碌地操作着电脑与程序。
“杜助理好。”见到杜月涛，每个部门的人员纷纷抬头礼节性的问候，但很快便又低下头，重新回到了忙碌状态。看着这群脸上写满疲惫却又带着满足的员工，杜月涛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真诚笑容，他来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背后，就那么驻足望着。
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职业的西装白衬衫灰色领带，只是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洗过头，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油腻的光芒。小伙子并没有注意到杜月涛的到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材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盒饭往嘴里扒拉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屏幕上的一个3D设计图，时不时的用鼠标点击修改，有的时候似乎也会思考着些什么，忽然又像是获得了什么灵感，把盒饭扔在一边，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杜月涛默默地数着时间，二十分钟时间，这个其实年龄比杜月涛还要大些的小伙子竟然连盒饭的一半都没有吃完。
杜月涛回头找到饮水机，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小伙子面前的电脑桌上，小伙子猛然惊醒，抬头看着杜月涛，一张脸庞骤然有些泛红，猛的站起来，结巴道：“杜、杜助理。”
“怎么还没回家啊？”杜月涛笑着把小伙子按下去，问道。
感到杜月涛似乎心情很好，而且态度也很礼貌，小伙子有些腼腆地笑了，摸摸后脑勺：“这个是咱们公司新开发的紫苑小区平面设计图，策划部那边高主任要我们赶时间做出来。”
“恩。你是设计室的人？”
“是的。”
“设计室其他人呢？”杜月涛环顾四周，看到附近空荡荡的办公区域，笑问道：“怎么会只剩下你一个人加班？”
“这个。”小伙子神情忽然不自然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尽管只是那么惊鸿一瞬，对于杜月涛来说，却已经反馈出了很多信息。
“呵呵，我就是问问。放心吧，我不和叶总打报告。”杜月涛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里面的大坏蛋。——堂堂四海炼狱的妖刀东皇，对着这个明显刚刚走出校门的腼腆小伙子竟然使起了心理学中的招数，还真是颇有点讽刺的味道。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有一个大姐请假了，因为家里有孩子要照顾，还有两个临时有事情，我们李主管也有些应酬。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小伙子憨厚地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似乎有些顾虑，又补了一句：“我刚上班，什么东西都不懂，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多干点也是正常。”
杜月涛看向电脑，点点头道：“恩。这个设计图要是你自己做，大概还需要多久可以做完。”
“三天，恩，不，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完成了。”
“这么久？”杜月涛有些疑惑地看着小伙子。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科室里的规划设计图以及预算都是我管，这两天事情有些多。全挤到一起了，有些忙。”
“好的，你继续吧。别加班太晚，身体要紧。”客套了几句，杜月涛转身离开，继续向前走去。在嘴角处，杜月涛明显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杜家公子自幼四海出身，优胜劣汰的思想深入脾肺根深蒂固，在心里，他最为不屑的就是那种寄生虫的存在！而眼前的叶氏集团公司内，那些因为自己资历老就放任散漫的叶氏员工，在杜月涛眼里，与那些绕树枯藤或者寄生螺虫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好的中层管理者，一个老员工，懂得放权给下属，懂得给新人机会，这是好事。但如果只是为了懒散，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杜月涛脑海中原本有些模糊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之后，他又连续走了几个部门，除了确实已经走空的部门外，对于每个加班的部门他都进行了看似随意实际别有意义的询问，这一趟，收获了不少信息。
从诺大的叶氏地产上层建筑部门转了一圈回来，总经理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杜月涛站在门口微微一愣，打开灯，看到自己的外套已经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沙发上，他缓步走过去，发现外套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谢谢。加油。
低头看着那四个似乎在灯光下跳动的字体，杜月涛握着纸条默默走向透明玻璃窗。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站在玻璃窗内，杜月涛俯视着灯火辉煌的石家庄，一双深邃而迷离的眼睛中有一种说不尽道不明的东西，在悄悄的蔓延。
“十年等待，十年沧桑，四海归途取苍茫。纵使见面不相识，佳人苦，卿意君知遥四方。”
寂寥的夜空下，杜月涛忽然发现，他似乎有些喜欢上这个执拗倔强却不失体贴的知性女人了。
※
一连三天，除了晚上睡觉要回宿舍。其他时间里，杜月涛一直穿梭于叶氏地产总部的各个办公区域。白天，或看似随意的询问，或看似无聊的打趣试探，或上级对下级很正常的嘘寒问暖。晚上则是规览自己一天收获到的信息，反复筛选与去除，精简精简再精简，从未有过停歇。
尽管四海炼狱归来的少年心智狡猾如狐，但却并不意味着他每次遇到事情都可以走捷径。——关于叶氏的裁员计划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三天之内，杜月涛只喝了三杯清水吃了五包方便面！其间上厕所用去大概三十八分钟，睡觉每天用去大概五个小时共计十五个小时，除此之外时间，杜家少年一直都在反复斟酌着自己的裁员计划，从未有过间歇。
杜月涛深知这份看似简单的裁员计划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只要成果获得叶家高层的认可，打赢自己来到叶氏后的第一战也是最艰难的一战。他就可以成功打入叶氏内部，获得部分话语权，为他今后帮助叶氏重新屹立北方提供途径和奠定基础。
而假如败了。
虽然并不意味着他将被淘汰出局。但绝对会严重影响以后他在叶家的发展。一旦陷入僵局，那么河北这盘棋就会进入胶着状态，而他在华夏的规划也会被全盘打乱！那绝对不是杜月涛希望见到的局面！
杜月涛的时间其实并不多。除去老爷子那边，还有一个绝对不能丢弃的理由让他不能在河北停留太久。
那个理由。对于看似无所不能，四海炼狱出身的桀骜少年来说，是天！
※
清早，大概九点的时刻。
财富大厦的叶氏地产总部总经理办公室内，叶冉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神情焦急的来回徘徊走动着。她今天一改平日里喜穿的休闲打扮，取而代之的是一套OL系列的职业套装：浅灰色的西服套裙勾勒出她完美的S型曲线，丰满的胸部宛如熟透了般的水蜜桃，在白色衬衫的紧紧包裹下尽显弹性，柔软的腰肢用盈盈不堪一握说来虽然有些夸张，但却也相差无几。黑色的套裙衬托出她充满诱惑挺翘的臀部，令人不觉惊叹，这绝对不是上帝的杰作，而是魔鬼的组合！因为只有魔鬼才能勾勒出这样一份任何一个有意识的男人都绝对无法逃脱的完美诱惑！
一张娇艳的脸庞上似乎施了淡妆，令今天的叶冉显得更加俏丽。无瑕的脸庞上，精致婉约象牙般粉石玉琢的鼻子恰到好处，施着唇彩的粉嫩嘴唇勾勒出一股小女生般甜甜的气质，而最要说的，却是叶冉那清澈见底宛如清泉的眸子。古人有云，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用来形容此刻的叶冉却是再恰当不过！《Spartacus》里说，对于神的膜拜与亵渎只在一念之间。眼前这天使与魔鬼组合的气质女子给人的感觉却已俨然犹如人间不食烟火却又偏偏堕入魔道的仙子一般，天使面孔与魔鬼身材达到了最完美的契合。
“怎么还不来？”
叶冉焦急地扭头看着石英钟。眨眼间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眼瞅今天就是叶氏地产例会的日子，叶家的元老级人物基本都已经到了，而偏偏在这重要的时候，已经给了自己承诺的杜月涛却还没到！这叫已经下定决心跟旧制度一战的叶家千金犹如没了浆的小船，再也没了往昔的镇定与泰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