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坐在黑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一个人影慢慢地靠近,轻轻拥抱住他。
“姐姐,我们是怪物吗?”那男孩轻声问着,身后的人只是拥抱他更紧了。
“不,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比别人特殊了一点而已。”
那少年却只是摇着头:“不,你不知道。那些人自从看到了它以后,就再也不敢靠近我了,连玩耍也都只有我一个人。”
“傻瓜,那是他们不知道啊。我们是龙族的后代,难道我们不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吗?”那少女微笑着看着男孩,“不过你要记得哦,以后满月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外面玩了,再出现那样的事情,姐姐没有办法再救你了。”
那男孩子点了点头,这才问:“为什么到了满月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会变得这么奇怪呢?”
那少女微微一笑:“因为我们是龙啊,在我们的身体里,除了人,还有一条龙活着。虽然平时我们看不到,但是它确实是存在的啊。所以呢,到了满月的时候,那条龙也憋坏了,要出来活动活动啊。”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少女:“姐姐,你为什么要来看我,还对我这么好?连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女孩愣住,随即抚摸着男孩的头,温柔地笑道:“因为我们是同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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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缨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不知道可以去什么地方,似乎这天大地大,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正走着,一个人影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是那天的那个男孩子!她记起了他,那个被藤蔓缠住,最后被月灵所救的人苏梁。
她悄悄地跟了上去。那苏梁穿过了几条巷子,这才进了一个阴暗的楼道里,打开了一间很小的房间。
皇甫缨躲在暗处,等待了许久,直到那苏梁收拾了许多衣物和垃圾离开,她才念动咒术,悄悄地走了进去。
在那潮湿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子在床上躺着,额头上的触角还兀自长着,脸的两侧有着鳃,身上的鳞片已经干涩得裂开,在他的后尾上,隐约有被割伤的痕迹。
皇甫缨震惊地看着,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厌恶。是蛟龙!她从来就是厌恶蛟龙的,即使没有墨离的出现。
“南海之外,有蛟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泪,泣,则能出珠.”说的便是蛟龙这一种族。
蛟龙在神龙岛上身份低贱,几乎所有的族人家中都至少养着一只,那些蛟龙,他们的眼珠无比青绿,并且泛着绿光。在夜色里也是十分闪耀,很多龙族都是取蛟龙的眼珠做成夜光灯照明用。蛟龙浑身是宝,皮肤柔滑,可以做面枕用。肉质鲜嫩,十分甜美。他们的眼泪化成的珍珠,也比龙族人的泪珠大,价值十分高。所以几乎所有的龙族都喜欢将蛟龙视为变卖物品。
在神龙岛上,每年都有无数的蛟龙被变卖。那些蛟龙的价格,从高到低,几乎有着十几万的差价。有点蛟龙只能取眼珠和皮肉,有的蛟龙却会被贵族豢养,成为那些贵族们发泄欲望的工具。那些蛟龙最是美丽,又善于蛊惑人心,深受贵族的喜爱,是贵族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些蛟龙多数是不懂得感情的,却也有异数。像墨离那样的女蛟龙,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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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缨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男孩在黑暗的角落瑟缩着,不由得叹息一声。
她缓缓地走近他,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恶劣的臭味。
“真是作孽啊。”皇甫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那男孩听到声音,以为是苏梁回来了,睁开眼睛高兴地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
看到不是苏梁,男孩的话骤然停住,脸色闪过震惊和恐惧,看着面前的陌生女孩,吃惊地问:“你是谁?”
皇甫缨听到男孩子的话,才知道那苏梁竟然是女孩子。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当下却管不了那么多,只将男孩从床上拉了起来。那男孩见一个陌生的女孩来拉扯他,忍不住瑟缩着,又哭又叫又踢,直嚷着:“你是谁?你这个坏人,你不要过来!”
皇甫缨无奈地看着,只觉得那男孩哭泣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她不得不轻轻竖起了手指。
“哑声,定!”
一个咒术直直地飞了过去,那男孩瞪大了眼睛,哇哇大叫的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有豆大的珍珠从眼睛里冒出,唰唰地掉到地上,发出叮叮的声音。
皇甫缨哪里还管得了那些,朝着男孩道:“你若是再哭的话,身体里的水分会更加稀少,只怕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那男孩一愣,也终于明白了女孩是要救她。鼻子吸了吸,将眼泪死死地逼了回去,只是看着皇甫缨,掩饰不住满脸的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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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缨抱着男孩进了浴室,直接打开了喷头,将男孩扔进了浴缸中。
她有去厨房找了一大把的盐。彼时,浴缸内已经有了一大缸的水,皇甫缨直接将盐抹到了男孩的身上。那男孩痛苦地扭曲着,张大嘴巴,似乎要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奈何喉咙被皇甫缨的咒术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看到男孩的脸色胀成了猪肝色,皇甫缨那冰封的脸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忍着点,很快就会好!”皇甫缨将盐一点一点抹匀,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男孩子。那小男孩似乎想要说什么,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皇甫缨无奈,又念了一句咒术。那男孩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你不害怕吗?”
害怕?皇甫缨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见到蛟龙就要害怕?那她看到那些吸血鬼和阴魂,岂不是要吓死?
“蛟龙是海水中生存的。你每天不让你的皮肤吸收盐分,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不要总是哭,蛟龙的眼泪是很珍贵的,你哭一点少一点,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男孩点了点头:“姐姐你也是蛟龙吗?”
皇甫缨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是真正的龙。”
“真正的龙?”那小男孩重复了一遍,这才笑着拍手道,“管他什么真正不真正,反正我和姐姐一样,都是龙。”
皇甫缨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做龙很好吗?你这么高兴?”
那男孩的笑容一滞:“是啊,做龙有什么好?连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那男孩低下了头,沉浸到了他的情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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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气氛凝结,一股压抑低沉的伤感流了出来。
皇甫缨有些不忍,轻声问道:“满月都好几日了吧,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按理来说,应该在满月第二日就恢复成真身了的啊。”
那男孩这才抬起头:“是啊,前几年一直是那样子的,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没有消。”
皇甫缨抬起手抓住了男孩的手臂,冰冷刺骨的感觉顿时侵入了皇甫缨的皮肤里。她诧异地按上了男孩的脉门,果然见他的体内有一股力道在翻涌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压制,才会迟迟发泄不出来。
皇甫缨的意念侵入到男孩的体内,试图找出那压制着的力道来源。
一张黄色的纸贴在了男孩的意识门处,让那股力道冲撞着,却无处可以爆发。
“封印!”皇甫缨惊叫一声,疑惑地看着男孩。难道面前的男孩,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为什么要用到封印来封住他的灵智?
正要询问,浴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皇甫缨的手还来不及从男孩的脉门处拿开,苏梁已经站在了门外,怒气冲冲地看着皇甫缨,尖锐地问道:“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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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曲看着一个个来往的人,面色平静。
“言清,万事万物都在一个缘字。缘分到了,你所想的事情,自然就来了。”南宫曲看着忙碌的少女,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是,徒儿明白。”那个少女一边收拾着手下的塔罗牌,一边不解地看着南宫曲“只是徒儿不明白,师父您明明对于那些命脉之术看得比徒儿还透彻,为什么却还是要执着地去追呢?”
南宫曲笑着摇了摇头:“冥冥之中自由定数。命运之轮一旦转动,除非有先天灵力,可以改换那星图轨迹,否则,人是无法改变那命定之数的。所以,与其过早知道自寻烦恼,倒不如自己慢慢等待。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墨言清好奇地看着南宫曲:“那徒儿常见师父摇头叹息,为那世人的烦恼所累。这又是为何?难道师父也看不透这红尘吗?”
南宫曲笑了:“看透红尘谈何容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世事不外如是,一切皆空,不是风动而是心动!心静止水谈何容易?师父也做不到心不动啊。”
“你要记住,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南宫曲望着手中的两条生命线,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