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大惊失色,眼下三人,一个入定,一个晕倒,纵然之前因有风兰伤护着,她修为消耗不多,可也弄不动两个大男人啊!
莫不如,趁着外边只有两个小妖,冒险出去把他们料理了?她修为大增以后,还是自信能够收拾两个猫妖的。云海摸起身畔的大刀,悄悄靠近洞口。
洞口被巨石堵住,云海有些犹疑,无论是躲在山洞里还是冲出去,都有一定风险。
正当她还兀自纠结着利害关系的时候,洞口忽然静默下来。云海不禁握紧手中刀柄,连呼吸也用修为逼缓。时间仿佛凝滞,渐渐的,云海神情有些恍惚起来,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一些画面。
那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高大,宛如山岳的气魄,令人心折,一身火红战甲立于漫天飘雪中……
云海靠在岩壁上,急促呼吸了几下,再度陷入幻觉。
“辛儿,来年我们也酿几坛老酒吧?”那个人从背后搂住她。
那个女子一袭月白长衫,眉宇间掩不住睥睨天下的气势,容颜倾城,略嫌硬气的脸上此刻满是柔情,她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叹息一声。
画面一转,月白衫女子身边风声猎猎,一名黄袍老者愤然凝视着她,怒吼道,“你看看这缭云山下的一切!你当真要为了儿女私情,而陷天下苍生于不顾!你若是宁愿看着眼前这一切遭受灭顶之灾,那你就走!父神绝不拦着你!”
她双目赤红,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中也浑然不觉。久久,只能听见烈风怒吼的声音。
云海心脏揪痛,她能感受到那个女子心中的挣扎与不甘,然而半晌,终究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愿为苍生而战!”
那是她一生最不甘愿的选择,也是无可避免的选择,或许,她从来就不应该奢望其它,生,是为了成为三界的支柱,死,也只能为三界平定而死。
极端的绝望席卷而来,云海的灵台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云海,集中精神,不要被阴魂迷惑!”混沌中,风兰伤的声音犹如清冷的泉水,将她浇醒。
云海猛然一惊,发现自己还靠在洞口前的岩石边,左手指甲已经嵌入掌心,疼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风兰伤缓缓睁开眼睛,纵然他此刻形容有些狼狈,却依旧不减风采,冷眸如夜空,淡淡一瞥,云海看的心脏一阵狂跳。抛却他魅人心魄的容颜,单从目光来看,风兰伤修为似乎又精进许多,至少灵台又扩大不少。
在这种情形下竟用短短的入定时间提升一级修为,这悟性委实骇人。
“这是闵姬在用阴魂眼乱你心神,你摒除杂念,莫要着了道。”风兰伤语气平缓,无喜无怒。
听得云海心头一紧,这种语调,她听得太多了,仙界颇有些身份地位的仙人,大多都是这般做派,温和中带着十分的疏离。然而风兰伤从不会这样,他总是容易嗔、怒。纵然只是一瞬,也令云海的心头一片冰凉,有什么支撑内心的东西,悄然崩塌。
云海从来不知道,自己对风兰伤已经如此依赖。
“兰伤……”她望着他,喃喃唤了一声,便又立刻收回心神,肃然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风兰伤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入鬓的长眉轻挑,拍了拍身侧的空地,“过来坐,这回我们只需看戏便好。”
云海握着刀,不甚放心的看了洞外几眼,猫着身子跑去风兰伤身边。
“星宿君来了。”风兰伤淡淡道。
云海一抖,身子却忽然被风兰伤拉入怀中,他的下颚与脖子之间优美的弧度被云海一览无余。风兰伤将下颚轻轻靠在云海头顶,叹息一声。
云海还未来得及想他这一叹里包含的意味,却听他低低道,“若是再回神界,你我这场婚姻大抵就不作数了。”
“为什么?”云海虽有心理准备,他那一声叹息后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不想竟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她声音忽然有些哽咽,狠狠推开他,“我们可是对着四海八荒磕过头发过誓的!怎么,你说算数就算数,你说不算就不算?你……”
她想说,你凭什么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于股掌?然而终究没有说出口。
风兰伤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云海竟然如此紧张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如今知道了,心中既欢喜又难受。回到神界,就意味着两个人又回到原来各自的位置,纵然他们心中对彼此都多了一份情谊,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你这次必定会与他一同回神界。”风兰伤声音虽轻,却十分笃定。
云海怔住,“为什么……”
风兰伤轻声一笑,俊逸的脸上瞬间绽开倾城颜色,幽深的目光中却泄露了几丝伤痛,他缓缓拉起云海的手,“世人都知北辰天君观星卜卦第一人,却不只玄沧不逞多让。我观天象,你归期已至。”
风兰伤没有说,他早就卜卦得知云海不是池中物,他那些日的温柔,他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对四海八荒发誓,仅仅只为了曾经拥有而已。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住天意。
云海始终愣愣的望着他,看他起身整理仪容,一切妥当之后,用法术将衣襟上的血迹清除。片刻之后,风兰伤又是那个丰神俊朗、不可一世的玄沧仙君了,丝毫不见先前狼狈之相。
收拾完一切,风兰伤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若是这幅模样,出去可别说认识本仙君!”
他有多久没有自称“本仙君”了?云海乍又听到这个称谓,一时间五味具杂,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掩住杏眸里闪烁的泪光。
风兰伤一双修长的手翩然捋起云海满头青丝,手中幻出一把桃花木梳,竟缓缓为她起梳头。他的手艺不怎么好,只堪堪能将头发梳整齐,取一半在头顶团了一个髻,又将自己束发的红绫撕成两断,将散发松松绑在身后——与他自己相似的发髻。
弄完一切后,施术把云海一青色儒裙染成红色。
“我想要这梳子。”云海忽然抓住他握着梳子的手。
梳子很普通,浅褐色的桃花木上雕刻一从雅致的兰花,并不是仙界之物,云海端详半晌,隐隐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我在洛阳的宅子里看见,就顺手带着。这般没品位的东西,可不是出自本仙君的手笔!”风兰伤生怕降低自己格调一般道。
云海把梳子收进怀里,横了他一眼。
洞外有人道,“云姑娘,玄沧仙君,属下奉星宿君之命来请两位一叙。”
云海有些紧张的看着地上的云天,“这个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