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海便被星宿君叫过去,不免谆谆教诲一番,然而云海对他近日来的行径颇有微词,大多也是面上敷衍过去。
谈话也只好暂时搁浅,不过星宿君依然担心风兰伤之事,离去前只好出言提醒,“云海,你可知那风兰伤的身份?”
云海摇头。
星宿君凉凉道,“他是风族长老之子,虽不是嫡长子,但他才貌绝艳,颇受风族长老喜爱。”
云海点头,“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长老们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星宿君无奈的抚着额角,云海此人,看起来不过是个胸无城府的小仙,然而连日来的种种表现,他确定此女必不是表面看来这样迷糊无害,当然还有另一方面原因,自知道她是明辛帝君的转世之后,便下意识的认为她是个不凡的女子。此时这种表现,星宿君也只能当云海油盐不进,而非真的不懂。
诚然,云海也是听懂的星宿君的暗示,但同时心口也燃起一把怒火,纵使风兰伤有什么特殊的身份,那些与她又有何干?云海本欲装傻充愣,却也容不得别人污蔑他。于是淡淡道,“不劳神君忧心,我识兰伤不久,但也能看出他虽性子乖张了些,却是个至诚至性之人,不管他是何等身份,断不会利用感情谋算于我。”
“你可是承了风兰伤的情意?”星宿君见云海忽然表现如此从容的气度,又是欢喜又是忧心,生怕她从此陷入情网,无法回头。
云海闻此一问,神情茫然。她近日颇得风兰伤照拂,心底十分感激。她本也不是什么记仇之人,纵然从前有什么不快,如今早已烟消云散,可若是说彼此之间有了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怕也只有扯不清的恩情而已吧!爱情云云,她却不知是何种东西。不过是司姻天君扯出的一门姻缘,又何来承情之说?
星宿君见状,略略放下心来,“你若是不愿嫁,纵使司姻天君已经备下一纸婚书,也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不过是鄙人的一桩婚事,兰伤竟不知,真是令星宿君劳心了!想来,星宿君大抵是太久没有出征,闲的厉害了。”门外,一个慵懒且优雅的声音悠悠传来,话里话外尽显嘲讽之意。
随即,一袭红衣出现在门前,长身玉立,容貌倾城,背后映着宫灯照出的暖光,令人醉心不已,却正是风兰伤。
以星宿君的道行,哪里会发现不了他的到来,方才不过是故意问给风兰伤听,此时他出言嘲讽,星宿君也只是眉峰微微一挑,徐徐道,“本君确确是闲了十四万年,有些不耐了。”
话虽说得不甚凌厉,而风兰伤和云海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杀息。而风兰伤更是明白星宿君这是借他的口来向姐姐下战书了。
这是个不可调和的战争,风兰伤知道星宿君是一名掌控神界众星宿的杀伐大将,素来最不屑朝堂争斗,如今被逼到这种境况,都是姐姐一手造成。若不是姐姐令星族千名上仙陨落,便是她将星宿君逼至绝境,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局面。姐姐对星宿君的背叛,星宿君对族人的歉疚,都是不可能罢手的。
“此话我必会一字不差的传达给姐姐。”这是风兰伤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星宿君神情略有缓和,但依旧语气不善的道,“云海身份尊贵,如今的立场,我想以玄沧仙君的卓绝才智,必当知道该如何取舍吧!”
风兰伤呼吸一滞,即使姐姐没有明说,他也早就猜到云海是帝姬的事实。星宿君的意思,也并非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然而这个选择太过艰难,一面是自己倾心的女子,一面是自己的姐姐,和她背后的整个风族。风兰伤咬牙道,“星宿君好算计!”
根本不用费心猜想,今日这个局必是北辰月夜布下的。他自问对云海的感情未曾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他在锁仙阵中费尽心力,甚至不惜两万年修行去救云海,多半是为了云海助他恢复真身之恩,风兰伤向来是不喜欢欠人情的。
真动心思要娶云海,却是在她昏迷的八日里。
北辰月夜定是想到他现下不会为了云海而不顾抛弃族人,而早早警示他不要陷进情网,至少不要拖着云海一起。也凭着他与云海之间种种恩情,北辰月夜也料定了他不会以情谋算云海。
“北辰月夜真不愧是多年挚友,忒是了解本仙君性子,不知道本仙君该是欢喜呢,还是该忧心……”风兰伤望着星宿君踏云而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莫名其妙的人!好端端的又扯到月夜!”云海嘟囔道,顺着风兰伤的目光看着星宿君消失的方向。
风兰伤回过头看她,忽然暴吼道,“还提什么月夜!你是本仙君的未婚妻,这样恋恋不舍的看着别的男人,又这样亲热的唤其他男人名讳,当真不把本仙君放在眼里!”
怒吼中伴有一分灵力,震的云海小心肝一颤一颤,当下也拉下脸来,吼回去,“凶什么凶!你这人动不动就上火,忒难伺候,本仙就是喜欢看美男,就是喜欢唤美男名讳!”
风兰伤深吸一口气,倏地欺上前去。云海以为他要恼羞成怒,却不想一把被他捞在怀里。
风兰伤虽是搂着云海,却不见一丝柔情,一脸怒气的瞪着她道,“你说,这天上飞的,海里游的,陆上跑的,哪一个能俊过本仙君了的!你在本仙君面前看其他男人,乃本仙君的奇耻大辱!以后你只准看本仙君一个,也只须唤本仙君一个的名讳!”
“好的,好的。”云海点头如捣蒜,多半也是敷衍。望着风兰伤近在咫尺的妖孽容颜,云海咽了咽口水,纵然这一动作一半是因为害怕,却令风兰伤大为满意,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走!去参加宴会。”风兰伤拦腰携着云海捏了个诀。
眨眼之间便回到云海住的房间。
“不是去宴会?”云海环望四周,初初他以为风兰伤使了什么障眼法,甩甩头闭上眼睛,再睁开,依旧是她自己的房间,只不过屋内站着两排仙婢,为首的梵音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把她好好收拾一番。”风兰伤淡淡下达命令后,便转身出去。
梵音一挥手,两个仙婢便上来替云海宽衣。
“那个,我自己来!”云海哪里受得了别人为她宽衣解带,只好勉强自己动手。
然而这样一来,情形似乎更为尴尬,一屋子的人看她一个在脱衣,纵然那些都只是女仙,云海心里也十分别扭,最终磨蹭半晌,云海还是屈服了。
新衣并不华丽,领口和胸前纹银色藤蔓花纹,外表看来只是一件普通的淡粉色罗裙,但是穿上之后便可察觉此裙的妙处,衣料不知用何织成,触感柔软如云,飘逸如雾,加之用的又是淡粉色,衬托出云海娇嫩而飘逸的气质。
铜镜前,梵音正帮云海梳头,一名娇俏的仙婢在给云海化妆。
“夫人的气质其实更适合浓重的颜色,那样才能衬托出您高贵雍容的气度,不想少主竟玄色这么个嫩巴巴的罗裙,款式并无创新……”梵音咕哝着,说到最后,自觉失言,怕在云海心中给少主抹黑,忙又解释道,“其实,粉色罗裙也很好,夫人年纪轻轻的倒也不急着装扮的富贵,少主想来还是爱慕夫人娇滴滴的模样呢!”
梵音的话,引得一干仙婢低低直笑。云海也不由得红了脸,轻斥道,“你就会拿我开涮!”
因着罗裙适合的发型多是偏髻,梵音干脆就将发髻梳在两侧,坠以粉白相间的纱带,再饰南海明珠数串,这样一来既活泼,又不随便。而那名负责妆容的仙婢,仿佛觉得这一身罗裙太不华丽,使上浑身解数将一个简简单单的妆容硬是化的精致无比,面若桃花,笑含春风,眸光秋水盈盈,额上点以三瓣银色花瓣,原本太过轻佻的妆容顿时变得华丽而低调。
何为倾城倾国颜色,当是如此。纵是一干看惯了风兰伤魅惑众生的一张脸,此刻也不由得愣神片刻。
门外风兰伤等得不耐,正欲发作,一转身,却见九名仙婢的簇拥下,一个娇滴滴的谪仙笑着奔下阶梯,粉装之下,精致绝美的令想来自负俊美无以匹敌的他也是心跳加速,这是一种女人娇柔之美,能令他心动的美丽。
风兰伤察觉云海自从锁仙阵出来,便莫名的有了雍容之气,心下有意袒护,为了不让姐姐对云海有所忌惮,就随意命人找了件普通罗裙,以舒适为好,竟未料到这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