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在凡间折腾这一趟,却仍旧没改得了这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云海去参加凤族婚宴,他原本兴趣缺缺,但一听要去盗耀芝,便立刻来了精神,死活非要跟着去。虽说都是神树一族,谨言同小藤是很不一样的,小藤也很爱凑热闹,但前提条件是它需得非常安全,危险距离十丈之内它绝对撒丫子逃跑,逃不走便昏倒。曾经云海对它这掩耳盗铃的举动大为不解,便问:你昏了,危险便算不得危险了么?
谁知小藤泪眼婆娑的,竟没正面回答:小藤修为浅薄……哪里能不害怕危险呢,危险中不能自保…还连累主人……
当时云海惊愕的看着它,半日没合上嘴,不是高兴,而是觉得这司命天君的戏折子对它影响也忒大了些,彼时,云海修为颇低,比小藤好不到哪里去,至于连累……多半都是云海连累小藤,它那厢说的话,竟令云海内疚了半日。
而谨言呢,他是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凑,并且越是危险刺激越好,即便折腾的死去活来,到最后还是死性不改。
云头上,云海一袭淡粉色宫装,云髻娥娥,朱唇水润,双眸沁水,端的一番楚楚动人的形容。谨言依旧一袭翠绿色的小袍褂裹着白白胖胖的小身子,此刻正趴在云头剥栗子,像只护食的小狗,云海看一眼,他便挪一挪屁股。
云海巴巴的看了半日,那厢依旧剥的起劲,想来他今日心情尤其好,便也不吝啬的赏了云海几个。
飞了约莫两个时辰,隐隐已经能看见栖霞岭。
北辰月夜亲自教的“辨路咒”果然很有效,两个大路痴竟然寻着了地方,一帆风顺的令人有些惶惶然,然而还未来得及欷歔几声,便看着远处的景象瞠目结舌。
大皇子的婚礼尤其红火。大约是凤族好久没有风风光光的办点事,心里甚是不舒坦,这回的婚宴委实隆重的过头了,整个栖霞岭都红红火火的,仿佛一座火焰山,上头也不知弄了些什么。栖霞岭上空,更是不得了,特特请了彩霞仙子给布了七彩云霞,遍布百里,云的形状做成几个巨字——犬子大婚,恭迎各位仙驾!这口气,堪堪就是那个爱面子的凤王所为。
“那个……忒是铺张了些!”云海咽了咽口水,道。
谨言瞥瞥嘴,道,“凤族确确是没有什么品位,总是红通通的一片,看着委实闹心。你得空要去梵天谷的神树一族去瞧上一瞧,那绿油油的多清爽!”
云海抽了抽嘴角,不做任何评价,私下以为,全是绿油油的一片也挺闹心的吧!
俩人正兴冲冲的驭着祥云朝栖霞岭飞,却听后头有人唤道,“仙友请等等!”
云海愣了愣,半日才认定是唤她,这厢才回了头,却见一名身着墨绿袍子的白须老者,正骑着一只大乌龟慢腾腾的挪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女仙,均是年纪轻轻,容貌秀丽。
云海站在原地等他过来,然那乌龟不紧不慢的倒腾四只胖胖的大爪子,两盏茶的时间,楞是没有靠近几步。云海叹了一叹,这速度,个把时辰也走不到她跟前吧!遂拽着谨言折回去。
“老人家,您叫我有何事?”云海冲着老神仙福了福。
这才抬眼看那老仙,皮肤上沟壑纵横,却并不似一般老者松弛,反而很是结实,看起来似是龟皮,一双死鱼眼嵌在脸上,随着目光咕噜噜的转。看起来委实不甚赏心悦目。
那厢老者还未答话,他身后有个穿紫衣的丫头开口便讥诮道,“爷爷,你看她,一口一个你啊我啊的,一点也不知礼数。”
老者没理会,一双死鱼眼转到谨言身上,立即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慈祥的笑容,“本君老眼昏花,原以为只有仙友一个,却原来还有个小娃娃呢!真是可爱!”
谨言白嫩嫩肥嘟嘟的腮帮子上还沾着栗子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瞧他,神情很是受惊,看了半晌,好歹憋出一句令人尴尬的话,“我想去茅房吐上一吐。”
云海一愣,还不等老仙身后那个紫衣丫头爆发,立即到对准谨言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是无奈对老仙的道,“这孩子方才吃栗子吃多了,大约有些积食……”
“哦,若是积食的话,无妨的,你帮他揉揉肚子一会便好,小孩子常吐,很是不好。”老者语重心长,倒也不知明不明白谨言是被他吓着的。
云海无法,只好给谨言揉起肚子来。
老者道,“本君乃是西海水君,这三个丫头是本君的孙女,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小仙眼拙,竟没认出来是西海水君大驾,失礼失礼!我只是一介小仙,没什么位份,水君叫我灵萱便好。”云海忙应和着。
谨言奇怪的看着她,用通心术问道,“为何不报真名?”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上次的历劫大会后,我便名震神界,我这厢才不敢把自己暴露,然后让大家评头论足!”云海理由充分,也只好暂时委屈灵萱了。
“我就说吧,她不过是个没规矩的小仙。”紫衣女仙立即不屑道。
“不得无礼!你莫不是想等大皇子婚礼结束咱们再去送贺礼?”老者怒道。
又斥责几句,方才对云海说明事情原委。原是他们龟族行道慢的厉害,为了参加凤族的婚宴,早三个月前就从西海出发,紧赶慢赶,这厢才看见了栖霞岭。虽甚是激动,却也知晓他们自己的速度,眼看近在跟前,没个一日半日的,却是到不了。
“老朽适才远远看去,仙友的祥云倒是宽敞,不知放不方便载她们三个一程?”这厢西海水君已经不自称本君了,语气也是客气的紧。
云海暗叹,这老头贼精,先前一本正经的自称本君,说话自然而然的高她几等,这才转眼,便自称“老朽”,那意思显见,就是,我堂堂西海水君,已经放下身段了,小样,你还能不同意?
“呵呵,没什么不方便的。”虽很鄙视此行为,但哪个老神仙不油滑油滑、贼精贼精的!便伸脚踢了谨言的屁股,道,“挪挪地方,那三位美女姐姐与我们同行。”
三个女仙,均被那句“美女姐姐”叫的心花怒放,一个三四岁娃儿的姐姐,那得多嫩啊!更何况还是“美女姐姐”。便是连那紫衣女仙,心下也欢喜起来。
谨言挪着胖胖的小身子,蠕动几下,基本上算是默许了。实际上他小小的一点,根本也占不了多大地方,只是需得他乐意才行。
“你们年轻人先去吧,本君慢慢走,不急着赶去,回头同凤王絮叨絮叨便好,不凑热闹。”西海水君挥挥手道。
云海心底反复骂了几遍,这老不死的变的可真快!遂也没有心情同他客套,只微微欠了欠身,便一挥袖,祥云猛的窜出去十几丈。
那三个女仙明显很少经历如此快的速度,均有些不安。
谨言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揉揉鼻子,神情肃然,做出一番上神气派,哼哼道,“几十万年了,西海还是那么穷,几代水君都振兴不起来,如今却穷到连祥云、坐骑都买不起了!”
云海嘴巴张成O型,她倒是头一次听说祥云和坐骑是卖来的,可司命天君的戏折子里不是说,神仙的坐骑都是修炼来的,或者修炼中收服的神兽?果然那个腹黑男是个骗子!
那厢三位女仙脸都绿了,看的谨言很是欢喜。云海这才反应过来,忙打圆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呵呵……三位不要放在心上!小仙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三人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何必跟个孩子置气。那紫衣女仙嘴上很不饶人,“管好你儿子,真是什么样的娘亲,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话一出口,云海同谨言均是怔住——谁是谁儿子?——谁是谁娘亲?
云海暗笑,这紫衣女仙可是把谨言得罪完了,他日里三句不离“本上神”,忒爱面子,这回倒成了她一个小仙的儿子!想想,云海也只能替紫衣女仙默哀,但愿她受得了谨言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