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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睚眦必报

司命天君说劫难既然定下了,就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落笔断无反悔的道理,若是旁人有了关系,历劫时总是要求他一求,可不就乱了,是以这个先例委实开不得。但整整一宿,实在架不住云海的软磨硬泡,才勉强指点她去求司缘星君多为星宿君布些善缘,方能缓住劫难。

云海向来不是个善茬,想推脱责任来打发她,断无可能,免不了又是一番斗智斗勇,司命天君这才满面疲惫的给她一个灵玉,此灵玉是司命天君下达命令时的信物,有了此物,便可名正言顺的下凡去巡查历劫人的情况。

当云海喜滋滋的拿着灵玉随北辰月夜离开时,司命天君立即下了封门令,从此以后,只要是云海前来,万万不能让她进来。

“呵呵,司命天君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束手无策,想必他日后是怕了你。”云头上,北辰月夜笑道。

云海撇撇嘴,将灵玉揣在怀里,“并非我不待见他,司职的神仙多是如此势力,今日若不是你在场,恐怕他早早的轰我出去,哪里会由得我这般折腾。”

北辰月夜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很道理,只是,有件事我很奇怪。”

“什么?”云海问。

“以你这般通透的心窍,为何至今使不出法术来?”此时实是奇怪,就算再愚笨的小仙,这数千年也该能使出些简单的法术,更何况听闻她还是仙骨。

云海目光暗了暗,看着月夜瘦削而苍白的俊颜,心里莫名的安定,他虽看起来孱弱,却有种想让人依靠之感。内心挣扎半晌,终是说到,“并非我不想修习法术,只是蓂姑姑从来不让我和灵萱学。听蓂姑姑说,灵萱是下一代的花神,修为上遇到困难,不能随便使用法术,也不让我在她面前使用。”

“灵萱?”北辰月夜想起初次见云海的时候,她身边是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仙,很是憨厚,“师傅曾说起,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觉得她行动之快委实不像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小仙。”只是,每代花神必是婀娜多姿,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仙女,最不济也当是清秀佳人、别有风韵,但那灵萱,确确是看不出与花神有什么关系。

“蓂姑姑对此管制的很是严厉。我认路的功夫向来糊涂,灵萱总有些时日脑子是不清楚的,总是赶不上吃饭的时辰,常常挨饿。我便偷偷向清园的姐姐学习辨识道路的小法术,后来被蓂姑姑发现了,她不仅废了我的法术,还废了我两千年的修行。”云海满面颓然,自那以后她也不再费心去修行。司命天君座下的白圭因有任务在身,能时常下凡去,她整日央求他去凡界寻些花草放在一园里种。奇怪的是,一园从来种不活仙草仙花,却能养活凡界草木。

“你不恨她?”北辰月夜语气中颇有些怜惜之意。两千年修行对与他这等上神来说,自然不算什么,而云海却只有三千岁,两千年修行几乎是全部。

“恨,怎么不恨,当初见到她便咬牙切齿。”云海说的无奈,神情中却丝毫看不见恨意,“但后来想想,她也是为了灵萱好,有灵萱日日陪我,习不习法术也无甚关系。”

“到了!”云海欢喜的拉着北辰月夜的袖子,看向前方的一片姹紫嫣红。

许多日不来,钟离谷还是老样子,花哨的厉害。灵萱还未来得及祸害这些花草,便被送了回去。后来司姻天君得知灵萱的名头后,委实暗暗庆幸了一阵子。只是令云亦好生失望,巴巴的赶来了几回,均是失望而返。

“阿弥陀佛。”一声梵唱过后,白衣和尚,眉目如画,已然长身玉立在花丛之中,那清雅祥和的样子竟生生将俗气的花丛映的绚烂无比。

“释然大师!”云海欢快的跑过去,惊起一群幽蓝色的蝶儿,她一脸谄媚的笑道,“释然大师…..今天小仙我特地回来看你哦!”

释然柔和一笑,唱道,“善哉,善哉。”

唱罢顺势请他们进院子去。

释然依旧如从前那般,姿态翩跹的沏茶,带着一脸祥和的笑意,越发的出尘,也越发的摄人心魄。

“释然大师……”云海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道,“大师你为人乐善好施,今日来有件天大的事想要你帮我。”

北辰月夜淡朱色的唇弯起弧度,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等着好戏开演。

“大师!我家师傅……下界去历劫,不想,不想司命天君竟无故给他排了那么一通凄惨的人生,今日去打听,却发现司命天君误会了师傅的意思,但笔落无悔,这是司命之职的规矩。”云海一边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一边又道,“小仙以为,大师广结善缘,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桩惨事,是以……是以小仙凭着同大师的一点薄缘,便来求大师帮忙。”

“大师!”一声悲呼,云海冲上前拉住释然的袖子,一双明汪汪的杏仁眼里,已然满是泪水。

北辰月夜看的欷歔不已,平时见着这丫头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不想竟是头头是道,想来所有人都被她那无害的表象欺瞒了吧,日后委实得小心些。

这厢释然已是满面慈悲,他用着悲天悯人的目光瞧了云海半晌,终究道,“云海,此事本是司命天君定下,贫僧就不可插手,但既是误会,贫僧自会帮你。”

“啊,真的吗,释然大师,小仙对你的感激之情,真是无以言表!”说着,云海便又要哭了起来。那模样真是春雨沾梨花,清透动人的很。

得了释然再三保证,云海这才收了眼泪攻势,转身拉着北辰月夜一同回去武极阁。

“你怎么两厢用的法子如此不同?”北辰月夜早已察觉云海对他人心思颇有一番研究,此番问话,不过是想证实而已。

云海坐在云头上,扁扁嘴,道,“我虽不认识司命天君,却常常听他座下侍从白圭讲他设下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爱情故事,听着的时候,觉得甚是感慨,但那时就觉得司命天君满腹黑水。他写的那些悲情故事多了,我在他面前哭诉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释然大师就不一样啦,他虽说有时糊涂点,但委实是一个心善的人。”

“释然既然是心善的,你把事情原委说清不就成了?怎么还有那一番哭诉?”北辰月夜继续问道。

云海白了他一眼,道,“释然大师广布因缘,惹出了不少是非,可司命天君那里从未传出什么动静,大脚趾头猜都能猜出释然大师从不插手司命天君定下的事,仙佛两家虽非交好,但是待彼此也都甚为客气,我想释然大师是避免引起神佛两界的争执。”

“你还不笨!”袖袋中稚嫩的声音道。

云海并无多想,顺口接道,“本就如此!”

说完这才后悔,北辰月夜怎么会说出这等话,但见他并未询问,只偷偷的吐舌头。

北辰月夜不知她为何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曾是星肆的军师,那些问题本不用问,但他总想看清这个狡黠的小仙,想得到真真切切的确认,在往常是断无这等心思的,北辰月夜默然。

“喂!白痴,你给我站住!”

身后一声厉喝,吓得云海险些从云头上跌落下去,幸好北辰月夜一手拦腰将她捞了起来。云海抚着心口,不做他想,这一声“白痴”定是叫她无疑,眼下只有她和北辰月夜两人,试想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叫北辰月夜!

回过头去,却见一袭火红华服,衣角袖口均用宝蓝色的丝线细密的绣着几株兰花,兰花用如此浓烈的色彩渲染,端的无了原本的清雅,绝美的小脸上更平添了几分妖娆。宝蓝缎带将一头乌黑的发束在头顶,柔柔顺顺散在脑后,而那一双黑眸却全然不是如此乖顺,明显的跳跃着簇簇愤怒的火苗。

这绝色妖娆,这怒气冲天,不是玄沧仙君又能是谁!

藤堪堪晕了两三天,这厢将将醒来便遇上这种场面,只得悲叹一声又晕了过去。跟着这样的主子,光是真真家家的晕,也累得慌。

“啊!师兄,我想起来,我现在就要下凡去看看师傅。”云海一拍脑门,失声道。

转身要走之际,却听那声音冷冷道,“本君不识,原来你竟真是北辰天君的未婚妻子。”

云海张了张嘴,无以辩驳。唉!一个鸡腿引发的血案呐!想当初要是同他客客气气的说话,就不会激怒他出手,不会激怒他出手就不会一急之下用鸡腿偷袭,不用鸡腿偷袭鸡腿就不会摔上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没摔上他的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堆扯谎……

这厢云海兀自哀叹,却听玄沧仙君道,“今日本君不管你是谁,那日里你折了本君的颜面,这个账定要算算清楚!你我公平的打上一场,生死由命!如何?”

生死由命!云海一惊,要是真打了起来,断然不是“生死由命”,而是她这一条小命生死由他!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睚眦必报,比她还要记仇!云海满脸哀求的看向北辰月夜。

北辰月夜本不欲插手,玄沧仙君也不会真的取了她性命,但想到她因一点小小的愿望便被废了修为,心下一软,遂浅浅一笑,咳嗽了两声,道,“兰伤,她既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便不能放任不管,你若是要讨公道,便由我替她跟你打上一场,可好?”

玄沧仙君神色一动,“兰伤”,风兰伤,很久没有人唤他本名了,神界都知道玄沧仙君,却不再有人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既然敢惹我,就需得知道后果。难不成她不过仗着你会为她收拾烂摊子,才不把本仙君放在眼里?”玄沧目光冰冷,与十多岁的外表极其不衬。他扫了一眼瘦削的北辰月夜,又道,“今日既是你说情,我暂且放她一马,他日也必寻回来!”

一抹红色眉眼之间略带几丝忧伤,隐没在云层里。那浅浅的痛便轻易熄灭了怒火,凄艳的眼眸,消失时刹那的落寞,深深刻在了云海的脑海里,她仍旧盯着那个虚空,喃喃道,“他也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怎么就走了呢……那眼里的悲伤……”

“唉,因着我那句‘兰伤’吧。他叫风兰伤,也许自从他与午幸大战醒来后,便不再有人这么唤他。”北辰月夜虚弱的咳嗽几声,转而道,“回去准备准备吧,挑个合适的时间,你下界去看看师傅。”

云海点点头,这几日需得好好学习法术,否则即便守在星肆身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耽误个三五日,星肆总还不会遇上什么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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