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有多久,秋子风就有些兴趣索然了。看着那些仍是雄赳赳的兵士,他也没有了先前的激动。他现在才明白,威势这种东西是跟权利地位成正比的,如果没有关锋在身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指挥的动这些兵油子的。洛霆派了关锋同来,也定是看清了这一点。
虽然他对于这个深夜带兵围府的关守备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关锋带起兵来确实似模似样的,兵士井然有序,行进中除了脚步和铠甲的磨擦声音,再没有一丝响动,这让秋子风对他的观感稍稍改善了些。
一路无话,没用多少时间,一行人就来到了温柔乡前,没了倚栏招客的姑娘,也没了调笑无忌的欢客,此时这岁月场所与普通的人家并无差别,同样的冷清之极。
经过短暂的商量,由关锋带领手下将温柔乡团团围住,秋子风则只身进到里面查探情况。他用的理由很合理,因为众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着装正常的,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
当秋子风走进楼内,便见到几个应是****的男子正在收拾着厅中的一片狼藉,先前欢歌笑语现在只剩下寥寥的几人。
正倚在二楼栏杆无聊地数着手指的老鸨望见他走进来,马上堆起笑容“扭”了下来,“哎哟,秋公子您又回来啦,不知咱们哪位姑娘这么有福气,让您这么惦念着。”
秋子风早已见识过了她恭维人的功夫,此时便直接忽略了。可能是因为没了客人,这半老的徐娘已经将那秋子风看的触目惊心的浓厚脂粉卸了下去,不过看到她脸上因谄笑挤在一起的褶皱以及故作风情而嘟起的大嘴,却感觉……嗯,更让人心寒。
秋子风因心悬朱清,也不跟她浪废时间,径直便直奔三楼而去。“哎,秋公子,您不能……”秋子风速度极快,老鸨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来到了楼上。
凭着记忆,他找到了汀兰的房间,此时情急,他也顾不得虚礼,一脚便将房门踹了开来,轻风微抚,薰香醉人,却已是人去屋空。
“人呢?那个跟我一起来的朱公子,还有汀兰哪去了?”秋子风有些急了,抓住刚刚踏入房中的老鸨,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通质问。
老鸨被他吓的有些傻了,过了一会儿才醒转过来,战战兢兢地伸手指着里面,颤声道:“一直,就在里……”待看到屋内空无一人的情形,不由瞪大了眼睛,失神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刚刚还在,汀兰这丫头还要我为他们准备些吃食,怎么就不见了?”
秋子风松开了手,沉声问道:“你说的刚才到底是多久?”
“就是公子进来之前,那时我还看到与您同来的那位公子呢,不过好像是醉了的模样,爬在桌上一动不动的。”
秋子风暗忖哪有醉的这么快的,八成是着了汀兰的道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扇打开的窗户,刚走进这件房他就感觉到了有些刺骨的凉风,哪有人会在这寒夜大开着窗的,看来汀兰便是从这里将朱清给弄走了。
他急忙奔到窗前,冲着楼下大叫道:“关大人,快追,他们刚走没有多久,见到一个漂亮女子带着个十六七的少年就把他们拦下,记住,千万别伤了那少年。”
喊完后,他便转过了身子,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有些傻了的肥徐娘,沉声道:“你看到了,这汀兰可是朝廷要犯,你收留了她,已是犯了大罪,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汀兰是什么来历,来了多久,平时都与哪些人接触,都与我一一道来。”
老鸨听到汀兰是个要犯,一张脸吓的比涂了脂粉还要白上几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了起来:“我冤枉呐,这汀兰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本来还指望着她赚些人气,现在……咦,秋公子呢?”当她抬起头时,发现那个比平时吓人多了的秋公子已经不见了,不由停下了哭声,胡乱的抹了几下没有泪泪的眼,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恨声道:“这小浪蹄子,我可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请来的,这下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
今夜月光如华,但是夜却难静如水,清远许多人都是一夜未曾合上眼睛。从夜半开始响起的脚步及喝叫声,直到天亮也不曾停下。这是出了大事了,许多人心中都是这样认为,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高门重,雾锁重重,秋子风望着紧闭的北城门,暗叹了口气,身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咬牙强自忍住了。他拍了拍身下瘦的不再瘦的老马,示意他继续向前走去。
关锋带着手下在城中搜索,到底有没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连汀兰是否有同党他都不知道。更何况那汀兰极可能懂得传说中的易容,否则魏森怎么可能面对面也认不出她来。
秋子风身下这匹破马还是从温柔乡讹来的,从青楼中出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到各城门查问一下,关锋主内,他主外,有一丝的可能都不能放过,不过这路程可不短,要是不借助脚力,累倒不说,这时间也耽搁不起,所以他就顺便将温柔乡这首席座骑“借”了来。
说它破,还真不算委屈了它,走路时已是一瘸一拐的,跑起来更是要老命了,一个小时下来,秋子风只觉全身都要散架似的。不过比起自己走路到底是快了许多,他只好忍了下来。好在他身子比刚重生时已经好了许多,勉强还撑的住。唯一令他欣慰的,便是这骑马好像难度不高,在惨摔了几次后,他已经可以应付的来了。
“站住!来者何人,现在还没到开放城门的时间呢?”守城门的小卒望着雾气中忽高忽低的影子,紧张的叫道,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是最恐惧的,何况现在天还阴沉着呢。
“我叫秋子风,清远县令秋正桐便是我的父亲,我来这里是有些事情要询问的。”秋子勒住了马,哑着嗓子叫道。
“我管你是谁,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啊,你是秋公子。”城上的城卒想也不想便要一口回绝,但话出口一半,又突然惊叫了一声。
听了他前面的话,秋子风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暗道自己这个县令公子的身份真是一钱不值,他之前去过的三个城门也是遇到了相同的问题。不知道是秋正桐做官太成功了,治下纪律严明,还是他这个清远第一公子真的没什么威势。
最后这一声他听的清楚,竟然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没等他有所反应,一个人影已从城门上飞奔了下来,转眼便来到了他身前。
“咦?怎么会是你?”待秋子风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禁一喜地翻身下马,有些奇怪地问道。面前这穿着一身极不合身兵服的少年竟然是张文。
张文本来见他也有些高兴,听他这样问,脸上突然一红,有些犹豫地道:“自与公子分别后,我和小武与那一家子便回到庙里歇宿。早上醒来实在饿极了,就打算进城来碰碰运气,谁知正赶上衙门里招备人手,于是,嘿。”
秋子风这才想起在客云轩时,可能是太拘谨的关系,二人吃的不多,再加上在狱中的几日,想来这一天一夜并不好过。他不由暗责自己疏忽,倒把这两兄弟抛在脑后了。看着张文现在的模样,心情才略微轻松了些。他知道衙门在临近年关时都会临时招备些人手,虽然不能长久,至少眼下两人也算有了着落。想到这些,便笑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小武哪去了?”
“小武年龄太小,被安排在衙门里做些跑腿的工作。”张文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道“应征时看到许多人是使了银子的,我们没有,就说,说是公子的朋友,这才……”
秋子风愣了一下,看着他一付做错事的样子哑然失笑,还以为他犹豫什么呢?这小子也挺聪明的,那些人因受了贿赂自然不敢来向自己询问真实与否,不论对错,这顺水人情是非做不可的。秋子风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去怪责他,暗忖原来自己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别说其他的了,既然你跟小武都有了好的着落,我也就放心了。”秋子风拍着他的肩宽慰道,忽然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急忙问道:“对了,刚才有没有再这里看到什么可疑人物从这里经过,比如漂亮女子,少年之类的。”
张文低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人,倒是刚才有两个人,自称是知府大人的家丁,说是要回去报什么信的。”
秋子风面色一变,急声问道:“你确定是有两个人吗?”
张文看他一脸凝重的神色,不敢迟疑,略想了想答道:“应是两个人没错,不过说话的只有一个,坐在后面的那个好像喝醉了,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我站的远没有看清,是城官孙头说他们有秋大人的手令,让我开门放行的。咦,孙头说去方便,这老半天了也不见回来。”
秋子风心中一急,暗道来晚了一步。米贤带来的人除了关锋和他的手下,便只得那家丁一人,哪里会又冒出来一个,显然是汀兰借着米贤过关,倒也真是消息灵通了。至于什么手令,也是不可能的事,看来那个城官八城就是秦党中接应的人,现在借机溜走了。
他急忙翻身上马,叫道:“张文快开城门。”他已经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追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汀兰是两人骑着一匹马,速度应该不会太快,若要追上是不太现实,但若仓猝下留下一些线索,也是大有可能的。现在家中那两个大人物还等着他的消息呢,弄出这么大的响动,若是一点收获也无,那便会连累着父亲在他们面前也无法交待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不知道朱清有什么身份,可以让秦党的人冒着风险将他掳走,但这件事他多少是要负些责任的。当时他明知道汀兰有些不寻常,却没有足够的警惕,以致朱清着了他们的道,实在是难辞其咎,所以眼下明知事不可为,却总觉要尽些人事才能让自己心安。
张文身体单薄,使足了力气只是将城门打开了少许,秋子风也等不及了,策马冲了过去,堪堪正是一人一马的空隙。
北城外共有两条路,一条是官路,一条是小路,秋子风问明了情况,嘱咐张文到城中通知关锋派些人来,便沿着小路追去。张文还没来的及应声,便只能看这一人一马忽高忽低的独特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