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江陵府的府衙,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卒还来不及卸下身上的盔甲冲了进去,两个守门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呢,这性急的人就已经进了内宅。看着他像是向李庭芝大人汇报的模样,李大人更是挥手示意诸人离开。两个门房自然知趣下去了。
“林腾,襄阳如今战况如何?”李庭芝急切得问道,自从自己改任荆湖两路安抚使以来,这纷乱复杂的局势是怎么操心都不够,特别是张贵和张顺两人居然成功入襄超乎了所有人想象的同时,也让李庭芝对着这样一支小军付诸了无限的希望就算是说荆湖两路最大的变数和希望也不为过。可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像是雪片一般飞来,先前还是有几个好消息,现在传来的基本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但就算有人说,张贵已经身死人亡了,李庭芝仍是不想相信,他要听麾下最靠谱的林腾传来的消息消息
“李大人,如今有确切消息传来,援襄的张顺将军和张贵张将军都已经身死,而且张贵将军的死在范文虎不战先逃,关系密不可分。如今几日襄樊两城被日日围困。”林腾轻轻在心中叹息道。其实还有很多话,他并未完全说出口,比如说刘彰现在昏迷不醒,又比如说襄阳被打开了一个缺角,形式是相当得岌岌可危。可说了这些又有何用。李庭芝老大人倒是想真得再援襄阳,至少将蒙古人打退将城中的百姓撤出来。
但是虽说李大人身份高贵不假,那荆湖两路安抚使听起来似乎也当得起位高权重,能唬住不少人吧。不过实际上呢,他指挥得动的兵马最多不过就是扬州带来的数十名老兵。这些老兵是精锐不假,但再怎么精锐,就算他们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又能怎么样?敌人数万人一个冲锋还不是碾杀的一个不剩,最后怕是要李大人都免不了对方的毒手。
想到这林腾又看了李大人一眼,李大人这两年老的特别快,也不知道到底是忧心过度的原因还是人到了花甲那个年纪就会这样。总之李大人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以每日可见的速度增多。而且襄阳都打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朝中的那些人居然还在过着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日子。而他手下的那些大将呢,范文虎跋扈不堪,不听号令,作战之时更是冲锋在后,逃跑当先。要不是有人在朝中护着他,而且要不是那个人正是当年提拔李大人的贾似道贾相爷,李大人也老早就能拿下那混账东西,不至于坐视张贵将军他们发生这样的惨剧。
“那依你之见,襄阳还能守多久?”李庭芝明白林腾的暗示,但是确实不好拿下范文虎,首先自己的奏折去了一章又一章,可是朝中迟迟不见回应,估计是贾相爷又压下了。自己决不能学着夏贵先斩后奏,万一范文虎本无反义,只是为人胆小些,自己这么做实在说不过去了。况且这种行为与叛君无异。李庭芝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无君无父的举动。只是贾相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换了一个人。自从理宗皇帝逝去,相爷的举动一天比一天荒唐,这烂摊子越铺越大。说实话,自己已经没有救火成功的把握了,自己尽力而为讲究个问心无愧罢了。
“多则半年,少则月余,襄樊两地防守力量完全不足,先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被切断了交通。如今两地间连着的浮桥已经岌岌可危了。还是要援军,士兵和粮草、药材城中估计都缺着,上次张将军的物资虽是不少,但是加上百姓几十万的吃喝嚼用还要恐怖,真算起来不过是杯水车薪。”林腾苦笑道。自己大人始终不去想拿下范文虎,而荆湖两路的将军都以范文虎为首,纷纷拒绝接受指挥,呆在自己的驻地观望局势。反正对着这些手中拿稳刀的将军来说,不过是隔山观虎斗,谁赢谁输不要紧,反正都会容得他们,只要手中兵权不曾卸下,还是能找到主子效命的。
“援军,我倒是想想办法。你先下去,去厢房歇息吧。”李庭芝发现对方所讲的正是自己心中忧虑的,不过就算心中充满了忧虑,李庭芝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免得乱了民心。他李庭芝这三个字的金字招牌还是能稳定人心的,这也算是有官无权的李大人唯一能为那些百姓做得事。“老杨头,给林校尉带路。”李庭芝唤来一个门房,让他带林腾去厢房。由于事物过于繁忙,加上人手不足,李庭芝已经把手下的老兵都派去有用场了,所以留在府中的就两个门房,和几个仆人。
还没过一息的时间,林腾就折了回来,他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觉得那些主意非说不可,等他说出:“大人还是拿下范文虎,好好谋划一番,加上荆湖两路的兵力还是事情颇为可为的。”那门房本来想拦住他,可惜力气不够还是让他说完了。
“这等无君无父的举动….”李庭芝愤怒得斥责道,不过这次的斥责显然有些中气不足。
“被那饭桶搞下去,君父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无君无父。更何况那昏君襄阳都被围了这么久,还是那么醉生梦死。那贾相爷只会弄权,欺上瞒下。难道蒙古国非得打到临安他们才会觉悟吗?这种君父”林腾的话瞬间尖刻了起来。听到这些,门房老杨头脸色变得很差,天呀这些都是会掉脑袋的话呀,这小子怎么就说了。
李庭芝还不待林腾把这些话说完,就大声呵斥道:“林腾你瞎说什么东西了。自古君臣有序,为人臣子者岂能这般讨论君父。你若是仍是如此无君无父以后就不要和我说了。”
“属下知错,不过属下只是一时激愤,别无他意。”林腾被李庭芝骂得楞了一楞,眼神的色彩都暗淡了不少。最终过了半天,他才镇定下来,眼神也恢复了些神采慢慢说道。
李庭芝气也消了不少,他语重心长说道:“还有这里有一份奏折,你明日就启程去临安,把这些都直接汇报给杨栋大人,记住以后不要妄议天子。我是可以忘记的,老杨头记性不好。不过那些御史台的人怕是没那么好说话。虽说刑不上士大夫,现在这年景最多也就是流放岭南,但人生之大好年华都消耗在那些地方,你甘愿吗?”说完,李庭芝瞄了老杨头一眼。
“是呀,我记性不好,什么都忘记了。”老杨头赔着笑脸说道。
“是属下思虑不周。敬请大人见谅。谢谢杨先生。”林腾心服口服得赔罪道,先前的赔罪不过是让大人找个台阶下,违心说得软话。如今不同,听到大人所言的这些,证明大人还是相当的照顾自己。自己要是还纠结下去就太不识好歹了。
“你明白就好,下去吧。”李庭芝挥手说道。
“诺。”林腾随着老杨头干净利落得走出了这间房子,走之前还带上了门。
等到林腾走了许久之际,李庭芝噔得一声倒在太师椅上,浑然没有顾自己这么坐又多失礼。其实林腾说的,何尝又不是他想问的,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贾相爷会变成这样子,好好的宋朝会变成这样子。自己死后无颜面对孟拱将军。自己有愧他对自己的提拔和期望,也估计真的做不到,救不了这个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