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数里,灯火通明的蒙古大营照亮了整个大地。蒙古军巡营之人惫懒得举着火把到处晃荡几下。也不知道老天爷中了什么邪,上半夜还好好的,下半夜,这呼啸的寒风和不停下着的冰雪就吓死人了。不过也好,这足以让任何在晚上发动进攻的人露出破绽,也足够将那些宋人冻成冰雕。再说那些宋军中还有没被吓破胆的?还敢主动进攻,真是找打了。因此也没有人认为有必要再往外边注意注意是不是有不速之客靠近。
“我们稳稳阵势再走。”几里外的一条小路上,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这么说道。出乎蒙古人的意料是,就在他们统帅好好商量着怎么快速结束这一战的时候,还真有一支军队没被吓破了胆,而且冒着风雪当了这不速之客。
“怎么还要停了?王安节,你不觉得休息太多了?”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他年纪约在二十出头,相貌颇为俊朗,手中一杆丈二长枪,映着雪光,透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这是纯铁打造,对比着身后那些拿着只有枪头沾了些铁的木杆子,就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此人身份要紧得多。
“你以为我想呀,你看看将士们都是什么德行了?林腾大哥不是人人都是像你一般正儿八经在军中练过。”王安节根本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手下的兵马是什么德行。果然在几乎在听到休息命令的同时,那些义勇军立刻像年久失修的木头一样嘣得一声散了架。不一会儿,四下里甚至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
“我们每人都带了一石粮食,将士们这不是还没适应呀。”赵孟锦望着这直接在路上七躺八歪的将士,不住地摇头道。这还是两千壮士中精选出来的五百人。临安的子民难道真的这么不成事吗?不过自己实在是思虑不周就是没想过这棉衣的问题。
突然,赵孟锦想起那一日在最后一个能补给的城市,自己好像和林腾起了些争执。最后王安节他当时偷偷拉开自己,指着手下的将士说道:“赵大哥,你不会真准备就靠着这些宝贝去救援吧。”
“是的,那怎么了。我相信天下无孬种的兵,只有带不得兵的将军。这两个斥候不是不错嘛。”记得当时自己好像是那么说得吧,其实当日自己也和王安节有过一样的想法丢下这些大爷兵,在襄樊之地招些兵马。可是自己又没有这样的权利,要真这么做了,一个私自聚众,意图谋反的大帽子估计会扣了上来。所以也只得将错就错继续糊涂下去了。
“那算了,走下吧。再想想办法吧。”王安节虽说也是固执己见之人,但是却不是不讲理的,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苦衷,甚至还出了一个不错的注意。那就是在路上不断优胜劣汰,那些明显赶不上步子的人都以联络朝廷为名,留在后边。这赶路速度总算是从一天十里路进化到现在的一日三十来里路。自己也不用担心着等到自己走到襄阳了都不知道过了几个春秋。。这也难怪王安节于襄阳地形最为熟悉,又真正见过带兵的模样,久而久之,三人隐隐以他为首。
“不管将士们适应不适应,不能这么停下来。”林腾虽是明白下边人的苦衷,但是还是不能认同王安节的意见。每日数十里“急”行,就是以强健著称的他也累得脚下生泡。只是碍于颜面,再加上责任他才一直都咬牙坚持,这口气对于将士们来说一样不能轻易泄了。不过他坚持的原因还远不止这些。:“这天寒地冻的,你不觉得大伙呆在这边能活活冻死?”
“我也知道,只是要是像你说得那般这样继续走。晚上都不休息,碰到蒙古人的时候,不用战,咱们就能炸营。”王安节苦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这军队就算是完好无缺,养精蓄锐也绝不是一支蒙古骑兵的对手。
“走吧,还有十来里路,我们就拼他娘的运气。”赵孟锦冷冷得说道,他很快明白了林腾的意思。这死得要有价值,虽说这暴风雪还称不上大。要是真的就那么睡着了,休养出好精神的可能和活活冻死的可能各半。他们三人既然已经带着这五百多身无片甲,衣衫单薄的前临安混混奔袭到这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们做决定。
“怎么拼运气?”林腾说道,他还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担心一旦休息,这透人心扉般寒冷的北风和大雪足以夺去所有在野外营地中宿营的将士的生命。而蒙古大营这么近,生火取暖就是另外一种自寻死路的表现了。
“丢下辎重,连夜赶路。”王安节几乎是透着牙齿缝说出这样的话。这显然是冒险到极点的法子,粮草支取要在蒙古营内。不过要是这支军队不能攻破蒙古人的一个缺口,估计能被一举成擒,那就算是带满了粮食也是毫无用场。
“单单我们夜袭呀?”赵孟锦其实方才想说的并不是如此,而是赌城中守将的魄力和勇气。要是不能里应外合,他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要是城中守将要是抓住这机会,赵孟锦有把握能杀得蒙古军片甲不留。夜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特别是现在自己这支还算得上奇兵,而城中的状态并不明朗的情况下,可以试一试。
看着两个同伴都面露忧虑之色,王安节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你们没意见,我们就赌这一把,赌蒙古人轻忽大意,赌我们夜袭成功。林腾你去把将士们叫醒吧。”士卒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更加不知道他们已经离敌人很近了。一个个都是一副没睡饱的模样,面上布满睡容的神色,眼巴巴的看着领军大将赵孟锦等人,希望他们重新下令能休息片刻。这么大雪,还要出击呀。虽说并不知道到底是走向何方,甚至还有不少人并不清楚即将面对的是蒙古人,但是仍是不妨碍军中出现了些异样的心思,无外乎领军的不顾人命,这样不眠不休的话,这里大半士卒都要累死在半路上。
为将者,不将狐疑之卒。
赵孟锦把人召到一块大声道:“弟兄们,我知道天寒地冻的,还要大家赶路,不好过。不过我们只剩下十里路没有赶,我向大家保证此战就算不能让你们做官,我赵孟锦就算拼得家徒四壁也会把答应你们的银子给你们。只是现在要你们丢下些干粮了,跟我走。我保证,如果成了,不但弟兄们每个人有酒有肉吃,还可以让你们家中的人得个厚衣裳过这个寒冬!”
说罢,赵孟锦扒下身上的棉袄,扔给身边的一个衣衫单薄的士兵,说道:“穿上吧,你们比我更加怕冷。”
其实,出发前赵孟锦等人就想着给大伙添置些厚衣来,只是一是时间太紧了,三人定计到出发不过二天功夫,就算是赵孟锦手眼通天,但毕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无法在一时间凑齐如此大量的需要,也无法直接向官府拿。而那些士卒的衣裳厚实的有不少,但是临安的衣服就是有一个特点中看不中用。路上磨损的,还有躲避蒙古人扔得。总之就算原先有带的也没有用场了。再加上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除了被留在各处城池的那些公子哥,大伙还真是没带上第二件厚衣服,回去拿又不现实,那除了忍着。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看着那士卒激颤溢泪的模样,林腾也把自己身上大袄也给脱了下来,甩给另外一人,他只余一件短袄和一件皂衣留在自己在身上。冷风袭来,几颗雪粒顺着风势钻进他的脖子,林腾不由得汗毛竖起,打了个寒颤。王安节没有道理这时候,为了一件衣服失去了赵孟锦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也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了身边的小卒。“我们走。”赵孟锦看着大伙的士气被鼓舞着差不多,轻呼一声就当先向着大雪深处走去。而王安节和林腾虽是一下子就冷得脸色发紫,也不多说话,紧紧跟了上去。
那些将士们看着衣衫单薄的三人已经走在前边,不由得眼睛一红。大多数人的衣衫都并不多,只是仗着年岁不大,身体还算强壮,咬着牙硬撑着罢了。心中未必没有抱怨凭什么这三位就包得严实些。可现在对方包得不必自己多,而且还说了这样保证的话。自己要是在不效死还能怎么办?他们的大衣都让给自己这些小卒了,那自己要是还不知足还是人吗?
“我们走。”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大伙一边在心里念叨这一句一边赶上了前面三人的步伐。
穷人,自然少不了抗冻挨饿的本事,走着、走着似乎不冷了,而且速度也是越走越快。但雪却越下越紧,前行的人顺着微弱的星光在摸索着前进,后边的人尽量踏着前边人的脚印前进,不时有滑倒的声音传出,有些人甚至一倒就再也爬不起来,虽然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到底目的地是何方,前边又有多大的危险,但是这时候却没有人退缩。
在这个夜晚,这五百衣衫单薄的“壮士”迈着厚实的步伐,顶着凛凛寒风暴雪,向着襄阳城方向挺进。
注:人类对于寒冷的防范是怎么都不嫌够得,要不拿破仑等进攻俄国的悲惨后果就不会出现,而这几位新兵蛋子没想过这一点后勤就无可厚非了。
(抱歉又一天没更新明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