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看到公输班沉思了良久后说道:
“公输师弟,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手足之间的情谊,想必你更能明白师徒之间的尊重,那日墨翟所言虽说有理,但是他口气狂傲、桀骜不驯,惹恼了夫子也是他的过错,虽说夫子不是完人,但此时也可称之为圣人,既有如此一般的圣人来教授我等,那我等还要再去苛求什么呢,所以墨翟有些偏激了,不过在下对他也很是钦佩,他在杏坛求学不过数日,却能直指出儒学的弊端,此子日后的功绩必不在夫子之下,还好他与夫子是师徒之辈,如若墨翟与夫子同年的话,这儒学定会让他给批的体无完肤。”
公输班惊异地看着子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帮着墨翟说话,回想那日众人对墨翟的言语无不是嗤之以鼻,就算自己很欣赏他也只敢偷偷地去为他送行,子路竟然敢对自己说出心中所想,看来他是对自己毫无防备了,这个兄弟,公输班是交定了。
孔子终于康复了,他又回到了当日满面红光的样子,旁人们根本看不出他哪里还有被墨翟气到的影子,于是孔子又来到了杏坛开始为弟子们讲学,子路依然坐在孔子的身边为众人弹琴,只是音色比起之前优美了许多,众弟子都在惊叹着子路乐理的造诣又精进了不少,却没诚想到这一切都是公输班的功劳。
“老夫平日里教会你们的东西也不少了,可是你们谁知道自己的志向呢,今日老夫便想听听你们的志向,你们但说无妨。”孔子温和地说道。
这时正在弹琴的子路赶忙停了下来,向孔子行礼说道:
“夫子今日所问正合子路的心意,子路自认有报国经世之才,但鲜有人明白子路的心意,既然夫子问到了,那子路便说说罢了。假若有一个千乘之国如中山(中山是国名),夹缝在各大诸侯之间,那子路便会以己之才让其强盛,再如恰逢饥荒与战事,那子路只需三年便可使该国富强而立于大国之间,让国家的百姓人人皆骁勇善战识得伦理纲常,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以求安稳平民礼遇国君。”
子路说完了看着孔子,孔子却对子路微微一笑,这时连公输班都觉得子路有些口出狂言了,像中山国这样一个小国,总是夹杂在各大诸侯之间,生存下来本就是难事了,如若遇到饥荒或是战事,怎么能在三年之内就让它富强呢。
孔子笑过之后便不再问子路了,而是向下面一个跪坐着的年轻人问道:
“冉有,你觉得子路师兄才能如何?”
这时一个身穿洁白儒衣的男子站了起来,他便是冉有了,他也向孔子行礼之后便说道:
“冉有不才,方才子路师兄所言冉有确实做不到,如若也像子路师兄一样只需三年的话,冉有只能将一个方圆七八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国家治理好,国富民强已是冉有的能力,至于礼乐教化,还是在请一个高明的人来做吧,冉有也只能如此了。”
这冉有倒是比子路更加谦虚了,虽说志向比子路小了不少,但是依然是想要治理一个国家,公输班听到冉有的话之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在公输班还在思虑的时候,孔子却连理都不理冉有又向另一个男子说道:
“公西华,你也来说说吧。”
这时人群当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子站了起来,也向孔子行礼后说道:
“二位师兄所言皆为甚妙,公西华不敢妄言国家大事,自认才疏学浅,只想在君王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官,能在祭祀的典礼上主持一些事宜,或是在朝见周天子的时候尽一点自己微薄才能便可,所以公西华一切还以求学为重。”
孔子也没有理会公西华的话语,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人说道:
“曾点啊,你来评价评价吧。”
这时一个稍微年长的人站了起来,像其他人一样行礼后说道:
“夫子,曾点所言和诸位师弟不一样,还是不说罢了。”
“只是谈谈自己的志向,说出来又有何故呢?”孔子坚持让他说。
曾点顿了顿自己的思绪然后说道:
“到暮春时节,曾点愿意穿上已经做好的新衣服,约上几个年轻的师弟,在叫上几个年长的师兄,一起到沂水河边沐浴身心,然后便坐在高台之上吹吹春风,一路上唱着夫子教会我们礼乐,然后款款而回,这便是曾点的志向。”
“嗯,只有曾点符合了老夫的心意啊,哈哈哈哈。”孔子大笑到。
刚才说出志向的几人见孔子并不理会自己,便纷纷退了出去,只是曾点还在留在了孔子的身边,公输班没有想到被后世称为圣人的孔子竟然没有大的志向,他开始怀疑自己来到曲阜求学是否是对的,不过公输班此时只是理解为孔子已经年迈不像年轻人那样热血了。众弟子们都纷纷离开了杏坛,但是公输班却拿出了自己刚刚做好的古琴,然后弹起了子路教给他的无衣之曲,这时孔子和曾点都欣赏地看着公输班,然后孔子走到了公输班的面前说道:
“公输班,你也不妨说说你的志向。”
公输班赶忙起身行礼后说道:
“刚刚听闻诸位师兄所言皆为大志向,班儿与他们比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开口。”
“公输班你但说无妨,难道你还能比曾点师兄的志向低么。”曾点这时开口说道。
公输班见曾点并无恶意,于是就将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班儿以为,无论身居何官职,无论有何作为,心中都不能忘记将自己抚养大的父母,更不能忘记自己的手足兄弟,以前班儿明白要孝敬父母之理,可是昨日子路师兄教班儿弹会了这无衣之曲时才令班儿恍然大悟,观人此一生,或富贵,或显达,或仁义,皆为一时云烟,当你富贵之时而不能记得自己父母的养育之恩,当你显达之时而不能记得手足之间血脉亲情,当你仁义之时而不能记得妻子的举案齐眉,那这样的人即使再能治国也不配为人,所以班儿以为,父母健全,妻儿无忧,手足兄弟皆情谊便是班儿的志向,至于治国上大夫之事,实在不是班儿所想。”公输班柔和地说着,这也确实代表了公输班此时的志向了,如若不是母亲的突然离去,他也不想来曲阜谋学,因为富贵、荣誉在他来说早已经就得到了,他自从尝到了感情的甜头之后,便不再将那些功名利禄放在首位了。
孔子和曾点在听到公输班所言之后都微微点头,孔子说道:
“治理国家要用礼,可是子路的话毫不谦让,所以老夫笑他。难道冉有所讲的不是国家大事吗,一个方圆五六十里的国家怎么可以说不是大事呢。难道公西华讲的不是国家大事吗,宗庙祭祀,诸侯会盟和朝见天子,不是诸侯国间的大事那又是何事呢,如若说公西华只能给诸侯做一个小相,那么老夫的这些弟子便没有一个可以做相了。”
紧接着孔子又说道:
“为何老夫会欣赏你二人所言,或许是老夫已经年迈了吧,原本便对国家强盛之事不太挂在心上,倘若全天下之人皆能如你二人一样如此看淡了名利,那便是老夫的心愿了,如今诸国争雄称霸之势愈演愈烈了,没有那个诸侯在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了,虽说鲁国为周室之嫡亲,可怎奈鲁国三桓一直霸权干政,鲁公竟然连朝见天子的自由都没有,如若天下的诸侯国都如此,那周室的覆灭也要将近了,上次老夫听闻三桓之季文子竟然要八佾之舞,是可忍孰不可忍!礼崩乐坏之天下,早已不是当年武王之天下,就算老夫改得了鲁国的现状,那其他诸国又怎肯听命于周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