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和解,但是张怒安也不客气,他把塔斯曼帝国与科技有关的信息、关于那些宇宙国家的信息全部“借”了过来,并且公布在了人类的网络中。
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些信息将会极大地促进人类的发展,至少说要不了多久,三进制的网络就会覆盖整个人类社会。
其实,他在看了塔斯曼帝国的科技资料后才知道,塔斯曼帝国的科学家们并不是无能,他们早就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三进制网络和计算机系统,并且现在十进制的系统也在研制当中。
只是,他们遇到的问题和人类之前的问题一样——并没有人接纳他们,没人能把他们的技术付之实际应用。在经济更加发达,国家集权也更为强大的塔斯曼帝国,要实现网络和计算机的完全升级换代更是不现实。
一天之后,塔斯曼帝国的指挥官登陆人类的总指挥舰,与人类联合政府的总统签定了和解的协议。其实,那塔斯曼帝国的指挥官是坚持要求人类派代表到他们的舰艇上去签定这协议的,只是张怒安不买他的帐。张怒安让他们的网络又短路了几分钟,他也就没了什么气焰,只有乖乖地登上了人类的舰艇。
虽说张怒安的行为有点像逼别人签定什么不平等条约,但是这条约还是很公正的,至少说没有过分的要求。毕竟,人类现在要求的是平安自保,而不是从强大的塔斯曼帝国处掠夺什么资源之类的。
唯一一点,条约中要求人类的联合国和塔斯曼帝国结成友好互利的盟国,要求两国在科学技术等各个方面都要毫无保留地与对方进行共享。这其实是张怒安想出的一个主意,他是想免费享用塔斯曼帝国的先进科技,让人类能够从中学习受益,因为这个所谓“共享”其实带有很大的偏意,塔斯曼帝国能从人类这里学到的可能除了一些精神性质宗教性质的东西就没什么了。
此外,为了防止塔斯曼帝国反悔,张怒安还按照他从塔斯曼帝国的信息里学到的方法,把这张和解结盟的协议呈递到了宇宙联合国的公证处,让宇宙各国都知道并且签字同意。这样一来,不但塔斯曼帝国不敢动这个几乎是吸自己血的盟国,而且人类的联合国还在宇宙中排上了一号,并且改了一个名字叫蓝星合众国,算是纪念一下曾经被海洋覆盖、一片碧蓝的地球,并告慰这位母亲,她的孩子们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了,并且仍在快速成长中。当然,这一切都是张怒安借用塔斯曼帝国这个盟国的发达的网络完成的。
就这样,在张怒安和其他许许多多爱国人士的努力下,人类把最初的一场横祸转变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发展契机,人类仿佛重新看见了太阳的辉光。
“哎!”张怒安一声叹息回荡在空荡荒凉的网络中。他此刻正在人类过去那二进制的网络中闲荡,而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军政网络被人类自己移走,民用网络和经济网络则被塔斯曼帝国之前入侵的军队破坏殆尽,独自一人游走在这里,他真的感觉到有些冷风阵阵、寒意入心的感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张怒安突然就想起了这句美得有些悲戚的词句,虽然现在人类并没有让过去的一些文化瑰宝遗失,但是在这科技高速发展的时候,这些文化瑰宝的落寞肯定是免不了的,就像张怒安此时的心情一样。
此时是宇宙历1045年7月31日的下午,距离7月28日人类开始遭到袭击3天,距离29日凌晨反败为胜2天,距离30日和约签定1天。
这3天的时间里,所有的人都一同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大喜大悲,人们都感觉到有些压抑有些恍惚。所以在30日到31日这整整的一天里,人类联合国——应该说是蓝星合众国的全体国民,从总统、部长到贫民、囚犯,都疯了一样地一刻不停地狂欢。
张怒安最初还能感觉到一点欢乐的气氛,但到了后来,他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一点也不能打开自己的心扉,一点也不能释放出心底真正的快乐,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快乐存在了。
他再次陷入了孤独之中,那种被人遗忘的无人问津的孤独。
在三两天前,他还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人们并不真正清楚他,但是却都在谈论他。人们总是紧张地坐在计算机屏幕前,一边关注着战况,一边猜想讨论那个究极大黑客是怎样用自己超凡卓绝的技术攻陷敌人的网络、并且带领人类军队取得胜利的。
就连总统和那些部长高官们,都不禁佩服这个能随意进出自己和敌人网络、能调动网络军队和实际部队、并能让强大的敌人都称败俯首的人。
其实说到底,人们还是不相信有数据人这样的东西,他们总是相信张怒安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黑客,坐在计算机前,却操纵着千万里外的事。
只有邓岱相信,他的那些在场的同事们相信,他们是亲身感受到了张怒安穿越中转站时候命悬一线的痛苦的,他们也是感受到了他豁出性命为救人类的那种大义凛然的。
也是因为这点,张怒安派了一个数据邮递员寄去了自己的一封电子信,信中他表达了对人类世界的不舍以及不得不离开的无奈,他感谢那些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并且祝福他们能够借助塔斯曼帝国已有的先进科技发明出更好的东西。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邓岱和他研究所的同事们之前忙于狂欢,之后又忙于网络的重建,一直没有机会进自己的研究所,也就没能看到那封信。否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劝张怒安留下来的,他们一定会承诺,他们要研究出张怒安身体的数据流动方式和相应算法,让张怒安能够安全无恙地进入到三进制的网络中去。
但是,当他们事后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张怒安已经走了,杳无音讯、再也联络不上了。对于来无影去无踪的张怒安,那些勤奋质朴的科学家们竟然有些舍不得、有些挂念,他们在一同读完了信之后在研究所的地板上抱头大哭,就像一群孩子。尽管,张怒安也在信中说了,他们终究是要分离的,就算他能够呆在他们身边,终有一天,他们有限的生命还是会消逝,而那时,张怒安无限的生命就不再与他们有交集了。所以,他选择了同样的离开,不过这是他离开他们,而不是他们离开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顺着撕日历的顺序,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这么唐突,或许这就是时间的魅力,它总能让惊心动魄的事化作烟缕,然后丝丝点点融入人的心里。
1045年的8月1日,这又是一个划时代的日子。人们在尽情狂欢了一天之后,斗志勃发地开始了新的建设工作。并且,按照人类的习惯,这又一个新时代来临时,新的纪年历也应运而生。于是,这天成为了新宇宙历元年的1月1日。
人们怀揣着前所未有的闪亮的希望,带着前所未有的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了新网络的建设当中。仅仅4天,新网络就真的覆盖到了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于是,从这新宇宙历元年1月5日开始,人们就能够在更加快捷的网络中冲浪了,科学研究所里的大型计算机也大大提高了运算速度,那些信心满满的科学家说,不出一年,他们就能借助这新计算机把塔斯曼帝国的一些科学产品研发生产出来,供给全人类使用。
另外,政府原本打算将旧的二进制的网络销毁,但是在以邓岱为首的一干科学家的反对下也作罢了,他们的理由是:这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网络,人类应该把它保留下来,并且时时激励自己向前发展。
政府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却不知他们实际上是担心张怒安还在那旧网络中,害怕他会因为旧网络的销毁而遇到危险。不仅如此,他们仍旧抱有些希望,他们希望张怒安日后能够回到这旧网络中逛逛,然后想通了的话能够回到他们身边。
他们的前一个想法是对的,张怒安那时的确还呆在那旧网络中,不过他已经不完全是留恋了,他是在安排自己的那数万亿的网络大军。他这些网络数据本来就是从原来网络的各个地方抽调出来的,它们平时承担了各种各样的工作,而他们一走,那些工作必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更是考虑到这数目庞大但智能水平不高的军队如果被某个心怀不轨的黑客利用,那后果将很严重,所以张怒安将这些数据遣回了原来的职位上,还给它们设置了一个很严格的程序,让它们几乎不可能被再次抽出来组成战斗军队。这样一来,他才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也是了却了最后的一个心愿。
“再见了!我的国家,我的民族!”张怒安最后回望了一眼人类的网络,然后决然走进了中转站,他要向着塔斯曼帝国的网络去了。
如果此时有人给他来一张特写的话,那这画面将会是很生动的:在衰草断垣的人类旧网络中,他回望着一个中转站,那是通向三进制网络的中转站,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但他此时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进入了一个相反的中转站,一个经历战火的破烂不堪的中转站,这个中转站通向塔斯曼帝国的网络,那个没人知道他的地方,一个要他重新开始一切的地方。
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旁观的一人一草一木都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他这个昔日辉煌的凤凰神鸟,今天却一声惨叫,从宽广的高空坠入了黝黑的谷底,颇有点折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