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姥林弃尸案和双阳驿车夫堕山案因为邱一山的畏罪自杀而告一段落。
虽然高炘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但刘辩认为不过是他庸人自扰而已,于是当堂结案了事,邱家的财产也因为邱一山生前贩卖劣质药材的事情被揭发而全部充公。
宋九和韩淑君这对夫妻捡了条命,不过因为涉案过深,刘辩各打了他们一百大板,然后判了流放之刑。
不管怎么说,这两件案子算是圆满解决了,知县刘辩也履行了当初的诺言,同意谭宝臻留在县衙,只是不许她暴露女子的身份。
转眼八月已至,桂花飘香。
谭宝臻、高炘和李小虎三人坐在县衙后院,对酌赏花,偷得浮生半日闲。
“宝臻姐姐,我一直想不明白刘二为什么要杀死小翠呢?他那么喜欢她……”
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谭宝臻还是想了想才回答这个问题。
“事情的经过究竟怎么样,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当日宋九那么容易就追上刘二的马车,一是说明他有犯案的嫌疑,另外一点也说明他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立刻离开宋家村。”
“某种原因?”
“虽然当日小翠以纱笼罩面,但我猜刘二很可能是发现了小翠的身份才没有立刻离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跟踪宋九并发现弃尸的地点。”
“那又怎么样?如果刘二发现了小翠的身份,不是更应该救她吗?”
“你忘了小翠曾经跟韩淑君说过邱一山要纳她为妾的事情了吗?”
“难道刘二听到这些话才会起了杀意?”
“也许吧。”谭宝臻并不是神仙,虽然可以猜出大概的经过,却不能知道事情的所有细节,而她这个推测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
“高捕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高炘看谭宝臻举杯,露出一丝笑容。
“你指的是哪件事?”
“当然是指你不但收留我,还帮我破了案。”
高炘点头,接受了谭宝臻的谢意,但想到邱一山的死因却又始终无法释怀。
“不过我一直怀疑邱一山不是畏罪自杀。”
谭宝臻当时也怀疑过,还检验过邱一山的尸体但得出的结论他确实是自杀。
“既然有怀疑,那么我们就应该继续查下去,我相信只要有案件发生,就一定会有破绽,至于这个破绽在哪里,那就需要我们去把它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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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边吃边聊,酒意正浓时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小虎子,你的朋友宁羽来了,好像找你有事。”
“小羽来了?”李小虎有点意外,急忙放下酒杯,“宝臻姐姐,你和高大哥先吃,我去去就来。”
谭宝臻点头,看着李小虎一溜烟的跑出去,侧头问身边的高炘:“宁羽是谁?”
“好像是宇轩书院的院生。”
“院生?”
谭宝臻也没多想,不一会儿就看李小虎带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进来。
“宝臻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宁羽,前不久就是他帮我去胡家庄查探刘梅香的未婚夫胡勇。”
宁羽长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气质里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羞涩,很是讨人喜欢。
“宝臻姐姐,高大哥。”
谭宝臻忙让宁羽坐下,笑道:“上次真是谢谢你了,你是小虎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用太拘束。”
宁羽含笑点头,李小虎让他喝酒,他却不喝,只取了茶水轻啜了一口。
李小虎显然是习惯了,也没逼着他,视线转向谭宝臻:“宝臻姐姐,小羽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谭宝臻有点意外,“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羽放下茶杯,神色间有点紧张。
“宝臻姐姐,我听小虎说你只用七天就破了鬼姥林的弃尸案和双阳驿车夫堕山的案子,所以……所以想请你帮忙查一件两年前的案子。”
“能够顺利破案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谭宝臻实话实说,“不过你可以把案情和我们详细的说明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错判或者误判的地方。”
“其实这件案子并不存在错判和误判。”宁羽语气沉重的说:“因为当年根本没有找到我舅父的尸体,所以就没有所谓的凶手了。”
“那当年在你舅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因为每年八月庄上都要举行‘顺天祭’,祈求来年的风条雨顺,所以当时所有人都集中在祭坛上,等着作为宗主的舅父现身。可没想到大家等了很久也不见我舅父出现,直到过了吉时大家才觉得不对劲,开始四处寻找,结果……结果我们在舅父斋戒沐浴的房间里找到了舅父的祭服,可舅父……舅父的人却消失了……”
“消失了?”
谭宝臻皱了皱眉,觉得宁羽这个说法有点主观。任何人都知道,人不可凭空消失。他或者是自己离开,或者是被人带走,至于突然消失的解释,谭宝臻无法接受。
“当时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或者你舅父沐浴的时候有没有人陪着他?”
“没有。”宁羽摇头,“每次祭典前夕舅父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独自冥思,直到祭典开始。”
“锁起房门?那天也是吗?”
“正是。”这也是宁羽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若不是当年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他也不会真的以为人会凭空消失不见了。“我记得当时是堂舅把房门撞开的,大家进去之后房里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房间还有其他出口吗?”
“没有,那是个密闭的空间,只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
案发现场是间密室?谭宝臻立刻嗅到了案件的味道。
“对了,你刚才提起的堂舅又是什么人?”
“他是我舅父的堂弟,因为舅父的失踪,之后便由他接任胡家宗主的位置。”
最大的受益者,又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人……直觉得告诉谭宝臻,这个人很有问题。
“既然事情发生已经两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官?”
宁羽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曾经报过官,可是刘大人说我舅父只不过是行踪不明,官府只能代为寻找。”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人了?”如果宁羽真是求她帮忙寻找一个失踪两年的人,谭宝臻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宁羽急忙摇头,“我并不是想让宝臻姐姐帮忙找人,而是在半月前一场暴雨从山上冲下一具白骨,我怀疑……我怀疑……这具白骨就是我的舅父……”
“白骨?你确定那具尸骨就是你的舅父?”
“这……这我也不敢肯定,就是觉得事情有点巧合,而且堂舅的反应很怪……”
“怎么个怪法?”
“堂舅一口咬定这具尸骨是不幸在后山遇难的樵夫,并且极力反对报官,当天就叫人草草掩埋了。”
听完宁羽的叙述,谭宝臻也开始觉得他这个堂舅很可疑,欲盖弥彰的态度,很明显是想隐瞒些什么。
“都有谁怀疑过这具尸骨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虽然在心里怀疑,但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眼看着又要举行‘顺天祭’了,我想请宝臻姐姐以参加祭典之名,帮我暗中查探这具尸骨到底是不是我舅父的。”
谭宝臻立刻点头,“好,既然你觉得有可疑,那么这件案子就有追查下去的必要,我答应你。”
宁羽闻言大喜,急忙道谢:
“谢谢宝臻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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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宝臻第一次听说河东胡家庄是在鬼姥山的弃尸案中。当时因为怀疑刘梅香遇害,所以她的未婚夫也被列入了调查之中,但谭宝臻没想到的是当时被排除的嫌疑人胡勇,这次又被怀疑与另一起案件有关。
因为他就是宁羽提到的堂舅,胡家庄的现任宗主。
胡家庄与双阳镇隔着一条河,叫渭河。镇上的人习惯叫胡家庄为河东胡家庄,但其实胡家庄并非在渭河的东岸,而是在一座名叫半月岛的孤岛上。
渭河水域很广,站在岸边能看到有座小岛半隐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宁羽介绍说那就是半月岛,因为呈半月型而得名。
半月岛四面环水,所以平时只能靠船只往来,于是宁羽租了条乌篷船载了四人渡河。
谭宝臻站在船头,凝视着半月岛出神。一路上她一直反复思索着宁羽的疑虑,两年前突然失踪的胡礼和突然被暴雨冲下的白骨,这两件事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但事实的真相如何却只有亲眼确定才能得出结论。如果两年前胡礼真的遇害了,那间封闭的密室又怎么解释?凶手真是他的堂弟胡勇吗?
不断涌出的问号盘旋在谭宝臻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被一阵奇怪的音乐打乱。
这阵特别的旋律是从很远的水面上传过来的,曲调悠扬,宛转时如女人低泣,激昂时又如珠玉落盘,两种极端的变化交相呼应,让整首曲调有种直接触动心灵深处的奇异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