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阳离开夸山太久,山大王不在,小妖们肯定要作乱的。在什么年代忠诚都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何况这是些妖,天生地长,肆无忌惮惯了的,谁也不是一出生就被拽进学堂学什么伦理道德,后天也没有这种需求。
桑阳看了看狼头身后的妖,有些还是熟面孔,千年以前,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喊着王。
好,很好。
他倒不是觉得被背叛了,只是觉得——有趣。
“哦?狼头,你也不过六千年道行。”他仿若上古神祗,站在既高且远的天空,睥睨着微弱渺小的狼头。六千年与一万年,生生差了将近一半。
“豹子,你也被人类重伤,你的功力怕连六千年也不到。瞒是瞒不住的,这几个月你在我的地盘耍了这么久,我不是一点事情也没做的。”哈哈大笑看着桑阳身后紧张起来的妖群,觉得这一刻无比畅快。
是的,如果没有探清楚桑阳的实力,他是不会出现的。正式确定了,才来。狼头也不是傻子。
年花花很想说:这些事情你们商量就好,可不可以放我走?
可桑阳毫不将周遭变化放在眼里。
年花花佩服他的气度,但基本上,认为他在找死。六千年也很强,桑阳确实是受了重伤。虽然她不知道桑阳伤势恢复的程度,但至少,桑阳不喜欢动手这一点,多少应该也说明点问题。
桑阳却只一笑,“你说,怎么办?”
“我说……”狼头得意洋洋,话却被人打断。
“华年,我问你,怎么办?”
年花花一惊,这时候最要命的就是存在感,桑阳这是存心不给他活路了。
能怎么办?要么打,要么跑,有实力选择前者,以定威名,没实力就选择后者,留得青山。问她一个小道士算什么事?
或许是年花花的眼神太直接,桑阳悟了。
狼头还在叫嚣:“豹子,你不要嚣张!一千年了,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人类的道士鬼混,可怜那些妖还一直想着你,不肯乖乖听我的话!”
众妖怨恨的目光投向了年花花。
“华年,你说,怎么办?”桑**本不理那些妖,一副你说了,我便照办的模样。一众妖等看得眼睛都直了。存心感洋明点问题
赶鸭子上架,年花花硬着头皮,“狼头,你今天带了这么多妖来,以多欺少,赢了也不光彩。以后手下的妖要是笑话你没本事,你要怎么带他们?”
狼头挑眉,“我的本事大夸山谁不知道,你懂什么!如今大夸山是我的,豹子,今日我就将你赶出大夸山,让你再不敢回来!你带着那些等了你千年的无用妖们滚出去吧!哈哈哈!”
狼头身后的妖大笑不止,桑阳这边的妖咬牙切齿。
可桑阳只看着年花花。
年花花很不喜欢狼头的态度,而此刻的桑阳给了她一种错觉,一种可以肆意妄为的错觉。周遭妖气大盛,年花花的心也开始浮躁起来,“狼头,有本事划下道,一对一,你带这么多妖来,难道是为了掩饰你自身的软弱吗?”
“臭道士,你敢再说一遍!”狼头怒了。
年花花微昂着头,“你要是真的强大,还需要那些跳梁小丑给你助阵?你不敢单挑,你就是软弱!”
“放屁!”狼头气得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有种你站出来,我要撕了你的肉,咬断你的骨头!”
年花花哂道:“你六千年道行,我出生也不过十几年,你居然要跟我比,狼头,原来你的水平也就只能跟我这种十几年道行的小道士较量,切,说什么整个大夸山,说什么一千年,人间有话讲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我看,你也就趁豹子不在时能心惊胆战地嚣张那么一丁点,现在带这么多妖来,是怕了吧?哼哼,出息!我还第一次见你这么弱小又可笑的妖,你还是乖乖躲回你的窝里睡大觉去吧!”搭配上鄙夷的目光,年花花不遗余力地挑战狼头的怒气底线。
狼头气得发抖,桑阳也忍不住笑了,心想华年平日看起来还算正经,有时候说话却能气死人的。
年花花不着痕迹地王桑阳身后躲了躲,冲动是魔鬼,话已说出口,如今最大的靠山是桑阳,她是个识时务的人。
桑阳身后的妖喜欢听这些话,跟着起哄,两边的妖吵吵闹闹,几乎就要动手了。
狼头气得脸发青,双肩乱颤,猛地跺脚,地动山摇。
“好了!臭道士,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个好下场!”狼头狠狠瞪了眼年花花,又看向桑阳,“如何,我跟你单挑!”
桑阳却偏头笑道:“没意思。”
狼头怒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估计他脑子也不大清楚了。
桑阳把小道士抓到身前,“你挑个妖,能打过她,大夸山我再不踏进来一步。”说得清淡,周围却顿时抽气声起,一声声王此起彼伏,桑阳一扬手,没有妖再敢说话。
年花花觉得魂儿瞬间被天收走了,回身狠狠瞪他,咬牙切齿,“我跟你有仇?”
桑阳还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状似亲密地揽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想不想去……飘渺界?”
年花花瞪大了眼,这时候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狼头眼中掩不住兴奋和探究,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太不可思议,这一战,胜利在望。
桑阳看了眼狼头,“不过,不是今天打,你跳的妖什么道行大家都清楚,我不管这些,只是,我要一年的时间。”
狼头身后有妖道:“还要一年?你不要耍花招!”
又有妖道:“一年以后结果也一样,装什么!”
桑阳全不在意,“怎样,敢不敢赌?哪怕,你亲自上,也是可以的。”
狼头脸色变了。受刚刚年花花的刺激,他总觉得亲自上实在掉价。不过,桑阳为什么这样不在乎,又这样笃定?难打,他想把自己的道行传给这小道士?可是这样,桑阳就不是大妖了。他打的什么注意?
年花花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想的是,跟狼头的妖决斗,和去飘渺界有什么关系?桑阳要一年,如果狼头出战,难道桑阳有办法在一年内让她拥有与六千年道行同等的修为?开什么国际玩笑?如果修道也能速成,飞升那就不是神话,是生活了。
赌不赌?年花花热血沸腾,她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多数时候她甚至不愿意斗勇,她抬头看桑阳,桑阳一如初见,他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和宁静的气息。她是不是可以相信,桑阳提这样的要求,其实真的不是想要她的命?
桑阳看着她,像是看进了她的灵魂。
“一年太久,谁知到你不会捣鬼?”狼头道。
桑阳站定,突然妖气散发,空气中似有猎猎之声,年花花受到妖气冲击,虽然头被桑阳掌握着埋进他怀里,但发丝瞬间飞扬,衣袂飘飘。
桑阳幽蓝的眼愈加深沉,他身后的妖忍不住跪拜道:“王!”
狼头大惊,连忙戒备。
桑阳面无表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送死。”豹吼声响起,引来天雷,天雷轰隆,闪电瞬间坠下,砸在狼头身后的妖群里,妖们惨叫逃窜,连攻击都忘了。
桑阳身后的妖振奋了,但是同时他们也觉得奇怪,既然王的力量仍然强大,为什么一开始不使出来?为什么还要定个一年之约?
“豹子!我跟你拼……”
“狼头,想好了,想好你要做什么。”桑阳说得漫不经心,魔魅似的眼看着狼头,狼头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他在评估桑阳现在的力量是孤注一掷还是冰山一角。那一下天雷实在太快,这样大面积的法术,他甚至没有阻止的时间。这是为什么?他开始觉得前几个月的打探观察都是做了白工。
年花花偏头看过去,顿时有了信心。
狼头咬牙,“一年,我,跟那道士斗!不过大片夸山都是我的,你们要是敢到我的地盘上撒野,别怪我提前送你们上路!我们走!”
狼头军迅速离开,豹子军欢呼雀跃。
立刻有妖上来禀告势力范围和领地情况,桑阳边走边听,将一千年来的事大概了解了下。
妖们对年花花还有敌意,年花花紧跟在他身边,小声问:“你要杀他们是不是跟捏死蚂蚁差不多?为什么要约一年?那可是六千年呢!”
桑阳道:“你若死了,就当是还债了。”
“我什么时候欠你债了!”年花花不满。
桑阳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觉得做人好还是做妖好?”
年花花觉得莫名其妙,“我是人,自然认为做人好,你是妖,该是认为做妖好吧?”
“妖有千万年寿命,上天入地无可阻挡,修行入道,法力无边,难道不比脆弱的人要好?”
“世上有好便有坏,有利就有弊,不能一概而论。做妖自然是有这些好处的,可我是人,也从未觉得做人不好,没有因为投胎成了人后悔过。这样,就够了吧。”
“那如果我说,你要想打过那狼头,就一定要做个妖才可以呢?”
年花花想了又想,给了桑阳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那我觉得,人不能太迂腐,这种情况下,还是逃了比较好。你不要拦我了吧?”小命丢在这里太不划算,诸葛亮老先生都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古人说的话大多数还是有道理的。
桑阳抿了抿唇,转身继续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