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景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侍候他的奴才襄子战战兢兢凑过来,“少爷醒了?”
“我睡了多久?”诸葛景锋问。
“有十二个时辰了。”襄子看了看少爷的气色,心想还好还好,这祖宗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的小命也要搭进去了。
“那个……华年呢?”
“华姑娘安置在西厢。”
“她说什么没?”
“没有,华姑娘是道人,晨起练功,日落静坐,这两日并未与其他人有接触。”
诸葛景锋似乎笑了下,“她身手倒不错,不见多少花哨,出手迅速,一般男子也是比不过的。”
襄子应了声是,想起老太爷的交代,壮着胆子颤抖着问:“少爷,您与华姑娘……”
诸葛景锋一眼瞪过来,他立马不敢再说话。
“去,把她请来……还是我去吧。”诸葛景锋下床。
“少爷,您这才刚醒来,老太爷那里……”话未说完,外头便有人高喊:“孙儿,孙儿,景锋,你醒了?”
诸葛景锋忙道:“爷爷,孙儿醒了。”
老太爷进来,见他要下床,连忙让襄子扶他上床,不让他下来,又轻斥他胡闹等等,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好不容易才驶入正题。
诸葛老太爷问:“孙儿啊,昨日是怎么回事,跟爷爷说说?”
诸葛景锋低下头,心里想着说辞。本是一时火起的恶作剧,这会子倒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说不定还可以为他解决不少麻烦。可是他现在还没见过那臭道士,词都没串好,现在说肯定骗不过精明的老太爷。这样一想,诸葛景锋有了主意。
“爷爷,那姑娘是孙儿出去这两年遇上的。孙儿……孙儿……”诸葛景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个字也不说了。
老太爷也是觉得奇怪,自己孙子的性子他清楚得很,别说他不会主动与哪个女人搭上关系,就是哪个女人想要与他亲近,那都像是犯了他的忌讳一样。这么多年,诸葛家为他安排的女子他是没一个看得上眼,没一个有好脸色,难道这个来路不明的是个例外?
真?或假?
老太爷想的没有诸葛景锋复杂。在老太爷的思想里,即便是假,值得他孙子做一出戏出来,这女子也已足够特别。老太爷穿透诸葛景锋设置的重重迷雾,直击要害,“孙儿,你给爷爷说,是不是看上了那丫头?”
诸葛景锋心中一惊,心想爷爷未免太直接,于是拐弯抹角道:“她看不上孙儿。”
老太爷这时才觉得喜悦,大手一拍道:“哪里还有女子看不上我们家景锋!孙儿,这丫头是哪里人士,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都清楚吗?”老太爷向来为他的婚事操心,这时见他松口,自然要打听清楚。
诸葛景锋哪里知道年花花的底细,他想到马车中年花花衣服被撕开时猛然睁眼的时候,又想到之后她与那什么大师兄相携离开的境况,再想到之后两人相见她无心陌路的表现,心上浮起淡淡的陌生情绪,只摇摇头,再不想说。
老太爷等了半天,诸葛景锋仍然没有说话,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无妨,你昨天可吓着爷爷了,今日好好休息吧。这两年你在外面奔波,诸葛家的铺子你也都熟悉了,你做得很好,这方面爷爷对你向来放心。只是诸葛家一脉单传,子息不旺。你也不要怪我和你父亲……”
这算是老话重提,诸葛景锋当然知道诸葛家的现状,但是每次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本能地排斥。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老太爷走了。诸葛景锋请求老太爷先不过问这件事,好说歹说,老太爷也同意了。现下没了后顾之忧,诸葛景锋才觉得轻松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招呼襄子打理了一番,准备去会会那臭道士。
而此刻的年花花正与桑阳说起那宝贝的事情。
桑阳做事向来有效率,按说一天一夜,足够他探清楚那宝贝的具体情况了。但事实是,到现在他也只摸到那东西的皮毛。
“靠近不了?什么意思?”年花花觉得奇怪。豪门大宅都有降妖的法器,桑阳若是进不了诸葛家的大门,探宝什么的也都是虚妄,现在他好好进来了,怎么靠近不了呢?
桑阳若有所思。与他预料的一样,那东西的气味很招妖魔的喜欢,按说应该有不少妖魔来探过才是。但等他想去看了才发现,那东西在极具诱惑力的同时也极具杀伤力,它就像是一个天然收妖降魔的容器,靠近它的妖魔都会不自觉地被吸进去,魂飞魄散。这样的东西,绝不是人间能有的。
“那东西收妖。”桑阳简单解释给年花花听。“之前有人被它烫伤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妖气伤人,不祥。”
年花花皱眉,“虽然妖魔不能靠近,但人类是可以的吧?”
桑阳看了她一眼,“或许可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是神器,为何都没有神仙来查探呢?这千年来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桑阳跳到房梁上,“有人来了。”便不再说话,自顾自想自己的。他脖子上挂着的蓝珠表层浮着微弱的暖光,他觉得每看一次,一种本能的记忆就越深刻,而内在的灵力也跟着产生了变化。他从梁上看着年花花,微微皱了眉。
诸葛景锋敲门,“在吗?”语气平淡。
年花花道:“在。”心里在想,你总算舍得醒来了。
门推开了,诸葛景锋进来,唇角微勾,“可住得习惯?”
年花花道:“还好。”不动声色,看他再唱什么戏。
诸葛景锋很意外她的漠然和冷静,但又奇异地觉得她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脸上略略有了笑意,自顾自坐到桌边,两腿叠起,食指指骨轻敲桌面,“帮个忙。”
年花花笑了下,“按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帮个忙不成问题,但是,没想到诸葛家的公子也需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请人帮忙。”年花花不是傻子,这一天一夜,她不是没打听诸葛家的情况,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听八卦显然是件有趣的事。这些事情即便她做不得,桑阳做来也极为顺手。
诸葛景锋笑了,“好,爽快。昨天是我的不是。这忙,你若帮我,有什么条件还可再提。”
“我还没答应帮你忙。”年花花悠哉悠哉。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在老太爷大寿前配合我,让我家人再不给我安排相亲便可。你是散道吧?道家的规矩我不懂,不过,如果能入名家,今后的修道之路会不会顺当点?”诸葛景锋身子微微歪了歪,极有自信。
年花花有一瞬的愕然,愕然后又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这一笑,诸葛景锋自然觉得受到了藐视,“你笑什么?认为我无法做到?道家有名的那几家,年家,童家,易家,小爷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见不得他说正经事时年花花却笑得如此不正经,忍不住眼中又燃起怒火。
年花花收了笑,“不好意思,我对你的条件不感兴趣,要说帮忙,昨天也算我帮了你的忙吧?小道虽是散道,但每天也有很多事情做,要说配合这种的事,小道认为诸葛公子可以另寻一个时间充裕性格也乖顺的人。小道只是来鉴宝,昨日之后,你我两清,诸葛公子请回吧。”
“你!”诸葛景锋起身,面色渐渐阴沉,阴沉过后,又恢复冷静,“其实这些事小爷本不需要对你说,你不过一个散道居士,只要小爷一句话,你出不了诸葛家的大门!”
年花花很无所谓,她对诸葛景锋这个人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非好感,只是她习惯性避开所有麻烦的事情,修道之人多半心清,年花花自己就是逃婚出来的,怎肯再卷进别人的相亲麻烦中?于是起身拱手,“恕不远送。”
诸葛景锋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梁子,结大了。
桑阳低低一笑,“你不怕他找麻烦?”
年花花拍了拍脑袋,“那也要看是什么麻烦。打打杀杀的麻烦我也不怕,大不了命一条,谁都过不去的坎儿,但要是答应了他,麻烦就大了……”摇了摇头,“明日我便与诸葛家的人说说,让我去看看那宝贝。这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