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央繁华,繁华的地方,人气足,人气足的地方,一般妖不敢作乱。
桑阳隐了身,走在年花花身边,看这世间,真是变了许多,但好像,又没怎么变。
年花花心神有些恍惚,虽然在走着路,但基本都没看路。
前方有人推着一个破旧的木板车高喊:“让开让开!要死人啦!”那木板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着道士服,四肢还在不停抽搐,神色已然扭曲。
年花花还未回神,忽起一阵妖风,年花花只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险险避开那横冲直撞的木板车,桑阳在耳边道:“你想什么,走路也不看路。”
想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年花花心里嘀咕,偶然回身去看那推木板车的,没料到那人也正好回头看他,龇牙一笑,妖气顿生。
年花花皱眉,本能回身就要去追,桑阳飘到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那个是妖。”
桑阳笑了,“自然是妖。”
年花花皱眉,“我是捉妖师。”
桑阳表情有点怪异,让开了身子。年花花便追了过去。
“小姑娘,你跟着我做什么?”推木板车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瘦瘦小小的,声音很亮,但眼睛似有浑浊。
“小哥这是往哪里去?”跟着那小伙子走,谅他在这人多的地方不敢作怪。
桑阳跟在不远处,慢悠悠地走,见年花花一边攀谈一边戒备,心道也好,看看这小道士有何本事捉妖。
小伙子道:“这位道师被妖伤了,要我带他去城外山上。”脚步加快,不一会儿出了城门。
小伙子走得快,年花花也走得快。
年花花一笑。“原来是道友,那我正好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说着就去抓木板车上道师的手。
小伙子一边推车一边出手相挡,不耐烦道:“时间紧迫,你不要挡道!”
年花花伸手,他便推手,年花花出招,他便踢脚,就这么一边推车一边过招,竟在路上划了十来个回合。
“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他是道师,我也是,我还会害他不成?”
小伙子冷笑:“你这人好没道理,一路跟着我们,还动手动脚,方外之人都像你这样的吗?”
年花花注意四周情况,山高树绿,渐入丛林,忽的点足跳起,挡在车前,双手一推,那木板车再没法前进,小伙子狠狠撞在车把手上,木板上的人跳了一下,翻来覆去,似乎更加难受,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年花花冷笑:“妖怪,你还要装吗?莫不是以为我身无法器,便看不出你来?”
那小伙子惊了一下,跳开两步,“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说谁妖怪!我看你才是妖怪!”
年花花又是哼哼冷笑,她这双眼,虽说谈不上火眼金睛,但看是人是妖还是能看出来的。
桑阳跳到树上抱胸而立,扬唇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妖猎手,真是……好运气。”
“妖怪,你还不束手就擒!”手中掐诀,剑光闪烁。
小伙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连连后退,口中骂道:“你这臭道士,是非不分!呸呸!我不是妖,他才是妖!”指向车板上的人。
车板上的人骤然跳起,而年花花正在他身前。那人一把掐住年花花的喉咙,力大无穷,就要拧扭,年花花没防备居然有这种变故,大惊之下动了气,诀灭剑消,本能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用力。即便如此,脖子上还是被勒得够呛。
年花花眼睛的余光看到树上漠然旁观的桑阳,那一瞬,熟悉的恐惧袭上心头,不自觉的手上松了一点,脖子上更痛,呼吸都困难。
年花花心神一凛,知道修道人最忌讳的是情绪受到影响。尤其是在两方对抗中,保持冷静自信是基本的原则,因为若不这样便会气弱,气弱法力便弱,很容易处于下风。显然与桑阳交手的记忆影响了她对战的心情,心情影响了力量,力量影响成败。
年花花已经被推到树上,整个背紧贴着凹凸不平的老树皮,脚尖渐渐离开地面。年花花咬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成败乃兵家常事,若一直被失败的阴影笼罩,这辈子之后也永远会是失败,这就是暗示和重复的力量。所以,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努力消除那个阴影。毕竟,桑阳修道千年,她才几年?这是必然的差距,为了这客观的必然终日惶惶,不该是她的人生。
该有更高更远的天空,仰望,飞翔!
小伙子哈哈大笑:“臭道士,你敢惹我,你去死吧!”
年花花充耳不闻,定下心神。只要冷静,总能想到脱困的办法。她两手扳着前方人的手掌,一脚横踢出去,前方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管手上用劲。年花花见他目光呆滞,便知这人被妖控制了心神,口中无法说话,她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该只想着扳开他的手,有许多办法可以让他无法发力……
一手掐住他的手稍作阻挡,一手做刀状劈向那人的后颈。只要是人,就会有人的反应。
果然,那人倒了下去,因为手中扔保持着掐人的动作,所以年花花也扑到在他身上,只是,那手终究没有再用力。
年花花便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中积累经验,这种东西,在年家后山修炼多少年也都是不能掌握更多的。
桑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欣赏。这小道士虽说道行浅薄,还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但终究内心还算坚韧,值得点化。
年花花掰开那人的手,剑光再起,足下点地,直奔小伙子而去。
“妖怪,你还敢用人的身体作恶!”
小伙子变了脸色,转身就跑,几道剑光相随,眼见着就要打到他身上,他啊啊尖叫,四处逃窜,而正在此时,桑阳跳了下来,挥开了剑光,又挡住了年花花的去路。
年花花气道:“你做什么?”
小伙子见剑光没了,又嚣张道:“臭道士,你叫什么!改日再来讨教!”见年花花目露凶光,又是脖子一缩,跑远了。
年花花道:“华年!你记住了!可别不敢来找!”
桑阳变出实体,拉住她的手臂道:“别追了。”
年花花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也别妨碍我成不?还有,别再跟着我,你法力高强,还要跟着我这个小道士做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把那昏迷的道师抬到木板上,仔细看了看,至少衣服外面没有伤口,于是推着木板想要去城里医馆看看。
桑阳挡住她,“你知道他是什么妖?”
年花花被气到,不想理他,换了个方向继续推。
桑阳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眯了眯眼,仍道:“年花花你真蠢,我有心帮你修行,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人类果然都不可教化,到时候你不要来求我!”闪身消失,年花花也只当未见。
待到感觉不到桑阳的气息了,紧绷着神经的年花花心头一松,转又呸了一声,道:“妖就是妖,黄鼠狼给鸡拜年!”到底无法释怀在桑阳手上吃的亏。从开始的惧怕畏缩冷漠无视到如今的决然敌对,年花花觉得,至少比以前要好多了。就当是修炼心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