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端了水上来,乖巧地站在一边,书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坐着像个木头。
年花花看着小妇人,看得她心中忐忑。
捉妖师和妖天生就是对立的关系,捉妖师是妖的天敌,是个妖遇上捉妖师都会不自在。这一会儿工夫,小妇人已经知道了这居士看出了她的底细,只不知道她为何没有动作。
她还在想为何夫君带了个道师回来,难道夫君也看出了她是妖?想得出神,内心略有惶恐。
年花道:“我有些东西落在酒楼了,麻烦你帮我跑一趟?”看向书生。
书生看了看自家娘子,似有不愿。小妇人听到年花花的话,也不乐意。她想若是相公,这道师发难,她要如何办?
只听年花花又道:“这位嫂子,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说一说,你觉得如何?”两手放在旁边,表明自己并没有带法器。
小妇人咬咬牙,柔声道:“夫君,你就去看看吧。”
书生又犹豫了半天,经不住小妇人催,这才离去。
书生一离开,年花花便冷笑道:“大胆狐妖,你要自己说还是我来请你说!”桌子一拍,很有气势。
那狐妖吓得腿一软,脚步一动,本能地就想要跑。年花花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定身咒送过去,那狐妖顿时动弹不得。
年花花不是第一次面对妖,也不是第一次对妖使用术法,别以为她是废柴就意味着什么事也干不了,不然这么多年修行难道都是在做白功?不过,这次的情况与修行时单纯的捉妖不同,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独立面对妖乱事件,她需要靠自己的智慧去分析事态,靠自己的能力去处理整个事件,不是只要除了妖就可以。
狐妖立时流出眼泪来,娇美的脸也透出了凄苦之态。她道:“居士大人,我虽是狐妖,却从未做过坏事,你为何为难与我?”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渺茫,捉妖师和妖天生对立,求饶怎会有用?
年花花漫不经心,“你是妖,他是人,你如何能与他成亲,做这夫妻?莫不是想吸取他的精元?”眼一眯,吓得狐妖连连告饶。
“居士大人,你真是冤枉了我。书生救我性命,又诚心待我,我与他是真心相爱,才肯拜天誓地,结为夫妻。若我想吸取他的精元,何苦要等到今日?而且,居士大人既能看出我是狐妖,也一定能看出那书生的精元并无缺憾,我是真的想与他结百年之好,过这人间鸳鸯的生活。居士大人饶命啊!”
年花花细细思索,那书生气色确实很好,别说精元受损,怕是正正保养得当。这狐妖倒没有说谎。
狐妖修行许多年,如何能看不清年花花的表情略有松动,于是又道:“居士大人,我不知相公为何请了你来家中,莫不是对我有了怀疑?若他不想与我结夫妻的情谊,放我走了便是,怎能如此对我?我在家中刺绣,只为让他的生活更轻松一些。诚然,我是妖,他是人,我定是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让他察觉,可是,可是……难道妖就不能与人白首共生了吗?难道妖没有情感,没有良知了吗?难道就因为我是妖,他便要如此狠心,请来居士大人杀了我吗?我……我……”狐妖说到伤心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滴,嘤嘤之声不绝。
这些话,正好撞在了年花花的心上。
那日,童家一静法师一招破了妖魂,张喜儿绝望仇恨的脸便时时在她脑海里浮现。如果没有黄员外,等待那个凄苦女人的将是什么?修道捉妖,是捉妖师的天职,可是,难道天职二字竟大过了良知?按黄员外的说法,如果张喜儿的夫君没有被道师发现,他们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很完美,很圆满?
这小狐狸看起来道行不深,又如此温顺,书生只是怀疑她是妖,却并未让她除妖,不但没有这样做,言语间对她还甚为眷恋,谁能说,他们的生活就不美好呢?谁能说,因为小狐狸是妖,便一定会伤人性命呢?
打定主意,年花花道:“你不要耍花招,你这种道行浅薄的小妖,我一招便能取你性命。留下你不过念你尚且没有伤害书生。你将前因后果一一讲来,若有半句假话,当心……哼哼!”
狐妖哪里敢隐瞒,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从头到尾,年花花听得与书生说的大致一样,于是走过去,绕着她走了两圈,又道:“我自小练了一种术法,能判断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若敢把手放在我掌中,我便信你。如何?”
狐妖眼神里产生惊惧和退意,年花花看得清楚,脸一沉,就要发难。
狐妖道:“居士大人,你是捉妖师,我是妖,我们的关系就跟猫和老鼠一样,你的话我不敢完全相信。我若把手放到你手上,你要害我性命,可如何是好?”
年花花心想,这狐妖也不是傻子,于是笑道:“我华年说话算话,如今你落到我手中,我若想要取你性命,容易得很,何必如此周折?你考虑清楚。”
狐妖挣扎了半晌,道:“好。”
年花花满意地点了点头,解开她的定身咒,她颤抖着把手放到了年花花掌中,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上,极力忍耐才没有闭上双眼。
年花花一直注意她的神色,确定她眼中虽有恐惧却无伪色,于是放开了手。其实她哪里知道什么判断人真话假话的术法,不过是故作此说试一试那狐妖,若狐妖不是真心,定不敢伸手,说不定还要巧言令色骗她与书生。这样的话,这狐妖是留不得了。
好在,这狐妖尚有纯善之心。年花花心里松了口气。
年花花看了狐妖一眼,说道:“我会对书生说你不是妖,但你要好自为之,若有作恶,我定要你好看!”转身就走,出了门,书生正回来,手上拿着一只锡纸包着的烧鸡。
“华居士?”
年花花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到一边。
书生紧张地问:“我家娘子……”
年花花道:“你多想了,你家娘子分明是人,怎会是妖?她爱你,你也爱他,你们便好好过日子吧。”看了看他手中的烧鸡,又道:“请道师不便宜,碰到我算你好运,日后不要这么浪费了。这烧鸡不是给我的吧?”
书生大窘,红了脸,道是给娘子的。
年花花嘿嘿一笑,也不多言,就此告辞。
离开了书生家,看看天色已晚,年花花便找了客栈暂作休息。那一晚,她睡得很好。她梦见书生和狐妖幸福地生活着,两人啃着一只烧鸡,笑得开颜。
第二日清晨,年花花收拾了包袱准备出城。走到街上,却发现许多人往一个方向跑。年花花不明所以,心中好奇,便也跟着人流走了过去。
她越走越觉得熟悉,越走越觉得心惊,等到了地方,赫然发现竟是书生家。
一个人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有一人道:“这小伙子是个好人,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
还有人道:“他年初才成的亲,还是东头王婆做的媒,他家娘子长得美,性子又温柔,真是上好的因缘……他家娘子哪里去了……”
年花花脑子一懵,拼命地往里挤,挤到了最前头,看到小院中书生的尸体,他手边是一只滚了尘土的烧鸡。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这不是正常的死法,他分明被取走了精元。
年花花直直地站在小院门口,心跳如雷,手脚发冷,脸上像是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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