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没?怎么还没生?到底生没生啊?”一中年青衣长须男在院中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大汗。
想他老夫少妻,中年得子,他是既担心妻子,又担心孩子,就怕这一大一小受苦,偏偏那些个接生婆就不让他进去,他怎能不急?
就在他焦虑得几乎疯狂之时,产房内传出哇的一声啼哭,他笑容展开,紧接着抬脚冲产房而去。
“老爷老爷,恭喜老爷喜得掌珠!”
“女儿?”中年男子愣了愣。
床上虚弱的美妇瞪过去:“你若不要,我便带她回娘家!”
中年男子一震,立马表明态度,一手抱过皱巴巴的小娃儿,笑得欣慰:“瞧瞧瞧瞧,咱女儿多好看啊!女儿好,女儿好啊!”
不是他惧内,想他半生为了家业奔波在外,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才算成个家,妻子又是难得的贤惠娇媚,他真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妻子为他产下后代本就辛苦艰难,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这节骨眼儿上让她不快。
不过,他也觉着甚是奇怪,生前他年家专门请人来看过,说是儿子,怎么会生下来就变成女儿了呢?女儿也不是不好,只不过,年家有训,第一个孩子必要继承家业,这女儿继承家业的事例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年老爷暂且放下忧心,又抱着孩子凑到妻子旁边,握着她的手道:“夫人辛苦了。”
美妇放下心来,道:“给取个名吧。”
年老爷为难起来。他读的书少,之前想了不少都是男儿的名字,谁知生了个女儿,这要当场取名字还是很有难度的。
他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道:“恩,咱女儿长得跟花儿似的,就叫年花花吧。”
美妇气得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却力气不支,晕了过去。
年老爷惊道:“夫人!夫人!”一群人推开年老爷围了上去。
年花花在听到这名字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大有有名若此,不如去死之感。不过,年老爷是不知道她想法的。
而就在美妇晕后的那段时间,年花花的名字就这么写进了家谱。
年家是捉妖世家,年家第一个孩子一般都是有点异能的。这便是为何年家极度重视第一个孩子,并且明确规定只有第一个孩子可以继承家业的原因。
不过,此时的年花花还不知道这些。她还迷茫在前世的记忆中,五味杂呈。
小孩子的行动总是会受到诸多限制,年花花觉得在完全理智的情况下经历童年真是一件——很新鲜的感觉。
美妇人小心的抱着小宝宝瞪着年老爷道:“你取的什么名字?真真俗不可耐!”
年老爷一脸委屈,这不是她让自己取的吗?这名字也早就进了家谱了,难不成现在去改?再说了,他觉得这名字挺好啊,又好听又好叫,意思还格外明确。
年花花摇摆着小胳膊对美妇人的话表示赞同,可惜美妇人没懂她的意思。
“夫人啊,这名字已经取了,族里也认了,你就别跟我闹性子了吧。你也知道,年家第一个孩子向来都是族里看重的,这要改名字……”年老爷觉得头大。
美妇人气得瞪眼,一指头戳在年老爷额头上:“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木头,整日除了捉妖,还是捉妖,你这个……你这个……,难不成你要咱们女儿跟着你到处捉妖去不成!不行,我不答应!”
年老爷更觉愁闷,一个劲的赔罪道:“夫人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想你年轻又好看,嫁了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可年家祖训如此,我……咱们女儿捉妖有什么不好嘛!”
年老爷也是没办法,其实他虽人到中年,但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还真谈不上什么糟老头子,但是在娇妻面前,他也只能这么说了。再者,捉妖真没什么不好。如今世道乱,年家因为捉妖这手艺,真没少赚银子,家产也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到了这一代,怎么也算是中富之家了。
美妇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年家家训,可是捉妖辛苦,生命还有可能受到威胁,孩子都是母亲手中的宝,看着这么点小小的家伙,她真是不忍心让她过这样的生活。这才满腹牢骚,对着年老爷发了出来。
“我就不愿意!不愿意!你看看,她才这么小……”
“夫人,夫人……”年老爷左右看了看——没人,便把美妇人抱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生安慰着,“仙仙啊,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么个小家伙,我也舍不得啊。可是年家第一个孩子身上都有那么些异能,花花还小,看不出来,等大点就显出来了。花花是必须要继承家业的。我跟你保证,她不到十六岁,我绝不让她单独去捉妖,好吧?”
年父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单独去不行,跟着一起去总可以的,捉妖得从小培养起,真让她十六岁再去见识,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夫人秦月仙说。
“哼!”秦月仙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哼了一声,去哄年花花。
这年花花也是奇怪,整日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睁着大眼睛四处看,而且极度不愿意吃奶,一到这时候就哭,脸上还红得厉害。秦月仙有时候被她看得古怪,心想难道她真有什么异能不成?
正想着,背后传来一声童音:“师父,师娘。”
年老爷一惊,忙将秦月仙拉起来站好,自己也站到一边,轻咳一声,正经道:“向南啊,你不去练功,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一年,陆向南十岁。
陆向南低头偷偷笑了笑,整容恭敬的说:“师父,师弟师妹们说想看看妹妹。”陆向南转头看了看后面,后面某棵大树后面伸出几个脑袋,但又迅速缩了回去。
一想到几个娃儿看到了自己和夫人亲热,年老爷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张脸忽青忽白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秦月仙脸上一红,推了陆向南一把,道:“孩子们看着呢。”
年老爷回过神,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道:“恩,都来看看吧,以后花花要跟着你们一起练功的。”
陆向南笑着向后面比了个手势,树后的孩子们一哗啦全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师父,师娘,我们来看花花妹妹了。”
年花花心中一顿恶寒,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忍不住瞪大了眼,试图让他们远一点。
陆向南第一个凑上来,他拉了拉年花花的小指头,心想小孩子就这样的啊,怎么这么软……
年花花瞪着他想要挣脱手,偏偏陆向南还惊喜道:“她看我,她在看我了!”
年花花心道废话,你拉我我不看你?
秦月仙也高兴道:“花花不认生的。”
三五个孩子有大有小,都凑上来,摸摸小婴儿的手,叫唤着:“花花,看我,花花妹妹看这边啊……”
年花花实在不喜这么多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偏偏她受身体限制,反抗不得,于是烦不胜烦之后,皱着眉一撇嘴,哇哇大哭。
陆向南在年花花皱眉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婴儿都有情绪,但他很肯定年花花就有很明显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但他陆向南能感觉到!
陆向南很小大人的说:“你们一个个的看,别随便动手,会吓着花花的。”
秦月仙已经开始哄着年花花,“花花不哭,哥哥姐姐们是喜欢你呢。不哭不哭啊。”
年老爷大抵是觉得一向不认生的年花花此刻有些丢脸,又或者是想为之前的丢脸找回场子,于是板着脸道:“年花花!不准哭了!”
年花花吓了一跳,挂着眼泪珠儿的小脸愣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年老爷。
秦月仙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反应过来,顾不得旁边还有孩子,凶狠的瞪着年老爷道:“她才多大,你就这样吼!”那架势,恨不得踢他一脚就好。
年花花听出母亲的维护,顿时张开嘴,扯着嗓子更是哭得惊天动地起来。
一群孩子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秦月仙也哄她不住,年老爷已经后悔得要死,恨不得一头撞墙上。
陆向南伸手道:“师娘,师娘,我来,我来哄花花。”
秦月仙束手无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却不敢把孩子递给陆向南,只说:“你也是个孩子,怎么哄得来。”
陆向南也不管,凑上去握着花花的小手,柔声道:“花花不哭。”
年花花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陆向南,十岁的陆向南是个小帅哥,虽然年纪小,却掩不住那一身儒雅之气。年花花的小手在陆向南手里挠了挠,又抽出去拍陆向南的脸,心想,这个小帅哥不但相貌好,皮肤也很好啊!这么想着,自然分神,哭声也小了许多。
陆向南愣愣的看着年花花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升起一股温情。
秦月仙笑道:“看来我们花花喜欢向南呢!”说着把孩子抱低了点,“向南,你想不想抱抱花花?”
陆向南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慎重的伸出去,看着年花花水润的双眼,半晌不说话。
秦月仙小心教着陆向南怎么抱小宝贝,而年花花却被吓得止住了哭。
亲娘啊!这娃儿也才这么小,你把我交出去不怕摔着我啊!
陆向南抱着年花花,嘴角扯开了笑:“花花。”
于是在年花花这一世的人生轨迹里,有了一个疼她护她的大师兄——叫陆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