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去请产婆，夫人快生了。”
丫头青儿再一次朝院子外面喊道。这时一个小厮应了一声“诶”，踢踢踏踏地跑向远方。
这院子里显得格外清雅，几株文竹在一旁静悄悄地滴着露水。另一侧，有几株牡丹，好一刻不见，居然就生出了几只精巧的花苞。青儿喜出望外。想必是好兆头了。
但是来不及她高兴，屋子里又是一阵痛苦的呼吁之声。
她再一次催促道：“外面的小子，你们是腿瘸了还是怎么了的，怎么现在还没有把产婆请来？”
院子外是刚来的年轻人，他此刻听到里面一阵责怪的女声，不知道怎么应付。带他的六子哥丢下他出去找人了。他这几天都只是跟在六子的后面，看他怎么听差办事，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被主人家使唤过。所以，现在他的紧张不是用一句话就能轻易描述出来的。
但是，另一边，青儿见没有人理会她，只当是四公子元爽将人带走了，于是急得骂出了口：“好大的毛头孩子，也来欺负我们家夫人了？”
院子外的人一听，只当是说的他，心里更加急了，他一股气钻进院子。只当会看见一个叉着腰的妈妈，会把他老老实实的讯叨一阵。这一见，心里却漏了一拍。
是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丫头。画着轻巧的莲花妆。眉目紧紧的宁在一块。在青石地面上左右奔跑。一副把摸不透的样子。
“怎么搞的，到现在都还不来?"青儿一见，终于有人肯搭理她了，气也稍微顺了一些。
怒气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她问道：“六子上哪儿去了？”
“六子哥去请产婆去了，刚去了没久，怕现在是在回来的路上。”
“这么慢？”青儿又是一阵怒气。
其实，也不过是一刻不过的时间，但是青儿就是觉得过了好几百年。
“怎么还不来?他六子是让狼叼了去还是怎么的？我去看看。”说着就提起裙子。年轻人一看，顿时红了脸。
青儿怎么还顾得上礼仪。照样提着裙子往院子外跑去。
远远看见一盏昏黄的灯笼带着光朝这边来了，她心里一松，开口问道：“是六子么？”
“青儿姐，产婆来了，产婆来了……“远远地，院门口，一个因为跑得太急，衣衫稍微有点凌乱的小厮，带着浓重的鼻音朝着着急的女子说道。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素衣全装，头上带着一只粗制手工的钗的妇女，钗是青竹做的，用香薰过，微微有点浊黄色。
妇女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一双精致的小脚在衣衫之下隐隐可见。她心里着实有点委屈，要不是拗不过这位夫人的情，她可是不愿意一大早就被人闹醒。这夫人来得急，说疼就疼了，这小厮呢，也是摸不着情况，只是说夫人怕是熬不过了。说得实在是模棱两可。更把情况弄得危急了一些。
她就这样被慌慌乱乱的小厮拉扯着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那小厮年轻，跑得可真快。只是冤枉了自己一大把年纪，上气接不上下气。还是小脚。在路面上磕碰得很厉害。恐怕指尖上已经磨出了血泡。现在疼得可不轻。真恨不得把这双小脚砍了去。妇女心里这么一想，已经被那名叫青儿的丫头拉近了一间屋子。
“王妈妈怎么现在才来？”青儿抖着手埋怨着说道。
王产婆忙小声地答应道：“青儿姑娘千万不要怪罪。现在天还早，也不知道夫人会在这个时辰……”
“行了，行了，快去看看我们家夫人。”
青儿一说完。房门里又是一阵撕裂的喊叫声。
王产婆拉起袖子。顺着青儿的手的方向，拉开房门上的帘子，钻了进去。
房间里还有几个丫头。见青儿领着产婆进来，众人都是面露喜色，领头的一个丫头知秋迎头站了起来：“青儿姐……”
青儿头一点，算是答应。一手搀着产婆，来到位于房间中央的一间檀香木床边。
“怎么还是这个样？”王产婆一声嘀咕。
“怎么了？”青儿小声地问。
“这夫人疼也疼了三天了。要是平常的人家，早就生出来了。夫人这样……我还是头一回见。”
青儿跪在床边上，抬头，正巧看见产婆额头上一滴快要落下来的汗珠，她心里一急，居然哭了出来：“王妈妈，您可要好心救救我们家夫人。你可是长安最好的产婆，要是你都不行，我们夫人可怎么办啊？”
“青儿姐姐你别急，让王妈妈想想办法。”
一只手把青儿的肩膀拖了起来。青儿擦干眼泪。再往床上的人一看，又转过身给王产婆跪下：“王妈妈，青儿给你跪下了。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们家夫人。你的大恩大德，就让青儿下辈子当牛做马来偿还。千万要救救我们夫人”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存心让我不得好死吗？什么当牛做马，我给你当牛做马还差不多，你先起来,千万不要折了我的寿……”
王产婆赶紧把青儿掺了起来。冷静地朝床上一看。
“准备热水和毛巾”
虽说是这么说了，
但是，王产婆也不敢确定，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底气不足。
青儿等人一听。见是产婆想出法子来了。浑身一阵轻松，莫名的喜悦在几个人中间传递开来。虽说没有开**谈，但是几个人彼此都相视一笑。几个人训练有素地忙起来。
这时，床上的人朝众人看了一眼，一只白净的手从锦被下伸了出来，抓住了产婆的手：“妈妈，……你无论如何要……救我的孩子。”
产婆为难地看了那人一眼。
她眉目清晰，尽管已是近五十的年纪，但是仍旧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样子。皮肤没有半点的褶皱，白白净净，比年轻的姑娘都还要水嫩一些。尽管被三天的疼痛折磨了个够，现在的脸色非常不好，十分地苍白，没有丝毫的精神。但是眼神仍旧是充满了力量地闪着光。
青儿悄悄按了产婆的肩膀，制止了产婆要说的话，说道：“夫人，您放心，您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夫人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产婆将那双握着她手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接过来青儿递过来的热毛巾，放到夫人的额头上。
“夫人，刚才的那阵疼痛可是过了？”
产婆在夫人的耳边小声地问道。
夫人没有说话，显然是虚脱了。其实产婆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就是想听听这夫人说话，一来是了解了解她到底还能撑多久，二来也想分散夫人的注意力，让肚子里的孩子的负担不是那么重，而她自己也能放松呼吸，不至于紧张的窒息掉。否则，她真担心孩子还没有真正要出来，这母亲已经没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是奉命亲自为这夫人接生的。上一次，已经为这夫人接生下了一位小姐。那小姐恐怕已经有了两岁，接生的那晚极其顺利，向往常给别的人接生一样，这夫人一刻也不耽搁就把小姐生了下来。如今，生这第二胎，却着实离奇了一些。要说，生孩子一般都是头胎比较难，第二胎就要稍微容易一些。但是，这夫人却不是，生第一胎的时候格外顺利，倒是这第二胎，更难了些。
她接差伺候着夫人也有好些日子。因为这夫人身子弱了一些，就害怕这孩子拗不到时间早产。于是，她常常来看望这夫人。进入产痛之前，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异象，孩子和母子都是顺顺利利，没有一点让她为难的地方。但是，到了真正要生产，这孩子却闹起别扭来。
三天前的傍晚。这应国公府的人匆匆忙忙跑来，说是夫人要生了。结果仅仅是一阵颤疼，如今陆陆续续这样的“假出生”已经来了好几回，但是孩子还是没有一点要出来的痕迹。她接生这么多年，这么倔的孩子还是头一会见，当然，这种棘手的困难也还是第一次碰到。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底，她是最清楚的——只有看这夫人和孩子的造化了。
青儿见产婆许久没有行动。心里又是一阵悲伤。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留着一口气上下浮动的夫人。心里格外委屈。她抱着脸跑了出去。
“青儿姐，房里怎么又没有声响了？”
送产婆来的小厮还没有离开，他很担心夫人的情况，这闹腾的三天他也和这些伺候的丫头一样没有合过眼，就害怕一合眼，好心的夫人就不见了。夫人待他们这些奴才是最贴心的，如今见她痛痛苦苦呻吟了好几天也没有来个轻松，心里格外难受，真巴不得自己替夫人生下这孩子。这一下，再一看到青儿抱着脸跑了出来，一块石头稳稳当当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青儿姐？”
“六子，你给我拿些香蜡钱纸来，我要替夫人请神。”青儿吩咐道。
六子一听是为夫人求神，心里想，这也是一个办法，马上答应。只要是能为夫人减轻痛苦，他们愿意做一切的事情。片刻之后，六子便把东西拿来了。
青儿将东西摆好，对着中庭的位置跪了下来。
怕青儿出事又循着出来的两个丫头，见青儿正在摆香蜡钱纸，一言不发地帮完忙，然后次第在青儿身后跪了下来。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观音菩萨，……”
一向说话伶俐的青儿已经语无伦次，也不知道忘记了该求哪路神仙，于是，把自己知道的，挨个说了个遍。只盼望有个好心的神仙能看到她的诚心，下凡来救救夫人。
“青儿求求您们。饶了我们家夫人。求你们饶了我们家夫人，千万不要折磨我们家夫人了，有什么罪就让青儿来受……”
青儿的话刚说完话。
此时，天空轰隆一声。在众人被这突兀的巨大雷声吓得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青儿兴奋地磕了几个头：“谢谢菩萨显灵，谢谢如来神佛……”
晴天白日之下，刚才还是青光无限好的天，居然被一块迅速移动的云遮掩起来。
片刻的功夫，惊雷滚滚。
“轰隆……”
“轰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