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的春天。
已经是莺啼花好的时日。
一清园里的文竹抽着翠绿的胚芽。几株牡丹开出嫩红的花蕊。她,应国公的二小姐伏在文竹之下的云南大理石之上,嘴里叼着一只熟透的牡丹花,兴致正高地看漫画。
武越实在是对她的生命感到怒不可遏。明明是好好的人不当,偏就要在嘴里含点东西才过得气。
不是咬手指,就是咬脚趾。
虽说她的本来意愿并不是这样,但是,这嘴就是闲不了——非要咬点东西心里才舒服。
为了避免发生残忍的自残画面——咬自己的手指,或者是选择极端的方式——咬自己的脚趾,所以,武越及时连爬带走去摘了一枝熟透的牡丹。将它含在嘴里。
用因为正在茁壮成长而格外痒痒的牙齿在它的枝干上磨来磨去。
这样,感觉牙齿不也不那么难受了。
因为带她的青儿姐姐正在房里给她的娘亲绾头发,所以,武越就落得没人搭理。
这一清园是娘亲的院子,当下的大丫头有青儿和知秋。青儿平素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守着她,“免得她淘气”。而知秋则料理府内事务。武越的爹爹如今正在扬州上任,家里大小事务都由娘亲一手打理,不过,话虽这么说,娘亲却是各自悠闲,从不过问,只把这大大小小的事交给了知秋。干些零碎活的另有丫头明儿和空儿。这两个丫头顶多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做事很机灵。
一清园里说是百花齐放了,但是少了她感兴趣的东西,武越心里就觉得格外左右不是,太无聊了。
她只好翻出我的陈年旧作——她在地面上用石头画的画。但是,郁闷的是,仅仅是三天前的大作而已,今天一看,连她自己也看不懂她自己是画了什么了。
“不玩了,不玩了……”武越将手里握着的石头扔到地上。
莲月忙跑过来,一把把她抱起来:“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青儿姐,青儿姐是不在么?怎么没有人伺候二小姐呢?”
莲月是元庆的贴身丫头。武越一见是她抱我起来。心里顿时不爽。她不能忍受和她的情敌亲亲我我。
“哦,是莲月啊。二小姐怎么了?”青儿见她正被莲月抱在怀里,便要接小武越过来。
武越趁机蹬了莲月一脚,这叫出奇制胜。她什么都没有招惹她,唯一招惹她的是,莲月是元庆的贴身丫头。
莲月脸色一变。但是武越是尊贵的小姐,她只是个丫头,她也没有什么怨言可以抱怨抱怨,她只能笑着说:“三少爷叫我来问青儿姐,二小姐还缺什么,他正要出府一趟,他也好带过来?”
青儿想了一下:“二小姐的东西都齐全了,还帮忙回去谢谢三少爷。”
武越一听元庆要出府,心里顿时痒痒。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但是,活动的范围也实在是有限——还没有学会走,要走远也的确很困难。
所以,她聪明的脑袋连忙想出一条妙计,
所做就做,武越把头趴在青儿的肩头,瓮声瓮气地喊着:“怨气……怨气……”,汗,其实她想喊的是“元庆,元庆”,但是这最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怨气,怨气”。
她真的很想泪奔。
正是青儿拿这个二小姐没有办法的时候,她对着莲月格外怀疑的脸,脸色很尴尬。
“大胆,谁让你直接叫哥哥的名字,没大没小的。”
“夫人”莲月和青儿同时喊道。
小武越嘟起嘴,很泄气地喊道:“娘亲。”
她的娘亲——杨氏迈着碎步走过来,青儿见状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娘亲的手臂里。武越很知趣地伸出手,顺势扑进娘亲的怀抱。
“怎么这么不听话,是不是又想粘着元庆了?”娘亲点着武越的鼻尖,话却是对着莲月说的:“莲月,你们家三少爷这几天可是缺了什么,怎么突然想到出府去了呢?“
“我们少爷什么也不缺,就是秦王主持的那个什么百花盛会,公子很喜欢,正和……”莲月又小心地看了武越一眼。
娘亲看了莲月一眼,不知道她怎么停下不说话了。青儿很能体娘亲的意思,于是代替娘亲问道:“怎么不说了?说下去啊。”
“是和四少爷一起去的”
“哦,是这样啊。”青儿会意地一笑,眼睛谨慎地看了武越一眼。武越的心里一阵委屈,有必要吗?我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她也想去。
于是武越在娘亲的怀里不安分了,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实行怀柔政策,要使用糖衣炮弹让她头昏眼花。
武越抱着娘亲的颈子,在她的脸上留下几个口水印子。
然后提示性地说:“元衰,元衰……”武越恨不得咬着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就没有一次能有出息点吗?
她只是想叫“元爽”而已。她以为我错过一次就不会再错过第二次,她以为我只会把“元庆”叫成“怨气”,但是,她没有预料到,她还会把”元爽”叫成“元衰”。
武越的心陡然生寒。她真的很想立即石化掉。或者死翘翘,免得在众人的面前丢人现眼。
不过还好,青儿懂她的意思。她看着小武越几乎水光潋滟的眼睛,对夫人说:“夫人,你不是说让大小姐带着二小姐学习功课吗?现在大小姐应该在书房了,我带二小姐去吧。”
“是吗?”娘亲探查似地看着武越的眼睛。
武越开始忘记“怨气”“元衰”和诱人的百花,她要做到心无旁骛,才能做出最纯洁最空洞的眼神。
就是这样,她用她最纯洁最空洞的眼神和她亲爱的娘亲开始温柔的对视。
终于,娘亲笑了:“好吧,就让二小姐跟着大小姐吧,青儿,你带着她去吧。”
“是”青儿言笑晏晏地回答道。说着就要带武越离开这片让我伤心的是非之地。
人家都说“是非之地不久留”,武越真的很想狂奔出院子,在娘亲的视线中消失掉,那样,她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慢着,青儿……”
突然娘亲说道,她不会是反悔了吧。不让她去和姐姐一起学习了吧。虽说和姐姐学习的确是个借口,但是,如果娘亲反悔不要她去了,那她怎么有机会去找元庆元爽还有百花呢?
千万不要这样啊,武越嘟着嘴叫了声:“娘……”
娘的脸颊贴着武越的脸,将她的领子理了理。然后对青儿说道:“去,给二小姐拿件衣服,这天气寒,变得也快,小心点,谨慎二小姐病着了。这孩子生下来就古灵精怪的,要是病着了我心里疼,到时候,小心我拿你问话”
武越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让青儿去拿衣服。青儿说了声“是”然后又到了挨着娘亲的房间的隔间——武越的小窝。片刻之后,手里就拿着一件雕花外衣走了出来。
“到姐姐那里去,可别淘气啊”娘亲摸了摸武越的脸蛋,继续对她说道。
武越在娘亲的脸上献媚地吧唧一口,搂着娘亲的脖子说道:“娘亲,你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