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日勤没说话,梁皎一脚提向桌子腿,嘀咕着起身摆弄小火炉要泡茶。
宋日勤站起来说不用了,“这些天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他早就注意到梁皎烦躁的情绪,起先只以为是偶尔心情不好,可发展得越来越严重,现在的梁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会说话、走路的骷髅,脸上已经看不见多少血气和精神。
他私底下问过,可被梁皎用“晚上没睡好、着凉”这样的借口敷衍过去,这几天还不和他一起吃饭、看书、聊天,一到晚上就把房门关得死死的。
看着梁皎一天天虚弱,宋日勤越来越担心,知道他今晚回房迟,干脆自己先一步来堵人。
“没事…没事啊…”炉火照亮了梁皎的脸,宋日勤唬了一跳,心中大惊,那张白森森的脸,眼眶乌黑,满是暴戾和烦躁。看见对方的表情,梁皎强忍住欲脱口而出的脏话,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是这副鬼样子!”宋日勤几步上前抓住梁皎的手臂,问:“为何你成日没精神,为何你现在如此烦躁,为何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差成这样?倘若家里出了事,你说出来大家帮忙想办法,何必自己在那里苦恼…”
梁皎愣了愣,随即大力甩开宋日勤的手,宋日勤被迫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床上,腰被坚硬的床沿着实的磕了一下。
梁皎不忍,想要上前扶他,宋日勤迅速站起来,急道:“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们,好么?”
梁皎被他弄得很烦,或者说宋日勤的疑问让梁皎烦闷的情绪更重,他高声骂道:“宋日勤,你什么意思?巴不得我家里出事吗?”
“我不是…”
“你就是!”梁皎梗着脖子,手脚乱舞,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你巴不得我家落败,巴不得我离开书院去要饭,最好获罪被发配去边疆,死在中途,然后你就称心如意了对不对…呸!别以为能够得逞!”
宋日勤定定看着梁皎,瞠目结舌,他无法相信这就是他来书院认识的第一个好友。宋日勤想上前按住梁皎让他不要这么激动,但对方朝他挥起了拳头,乌黑眼眶中那对失去神采的眸子只有凶狠。他只好放弃。
梁皎模糊的思维里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对宋日勤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恐惧让他使劲咬住牙齿,直到牙龈处有了腥甜,“时候不早了,滚,滚出去!”
细微的火光和月光将宋日勤的眼睛照得凉如秋水,他缓缓道:“方夫子和薛院长今天都布置了功课,想来你也没听见,我帮你写了,放在桌上…心情不好就早点睡,”宋日勤将已经在炉火上发出滋滋声的水壶用毛巾垫着提起来遥望茶杯里倒,发现茶杯里残留的茶叶和半杯茶水已经喝不得了。
他拿了个干净的杯子,从茶罐里抓了些黄山毛峰用热水冲上,茶的清香像是清甜的甘露,流过梁皎被烦乱烤得炙热的心,瞬间蒸发,留下过片刻的安宁。
宋日勤走的时候道:“我回房去了,你若要来找我,敲门就是,不用管我睡着没有。”来之前他觉得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比较脆弱的时候,梁皎会把自己心中的烦恼倾吐出来。
梁皎直勾勾的盯着宋日勤的背影,用力抓住袖中的美女背影画,表情中闪过迷惘和感动,很快又回复到痴迷和烦乱的情绪中。
夜深了,子时刚到,孙竹喧几个并排坐在徐炎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窗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人越来越紧张…
“说好了,最先睡着的人请客吃饭。”
“嗯…孙竹喧,你最耐不住倦,准备掏腰包。”
“徐炎你说错了,上次约好一起熬夜看书,谁先倒下的?手里还抓着课本,人已经失去知觉了。”
“你们俩别说话,小心白影子不来了。”
“要真是鬼可怎么办呀?”
“…”
“呼…呼…呼…”
第二天孙竹喧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大腿被武小威当做枕头压得没有了知觉。徐炎侧躺在最里面,脸贴着墙壁打鼾,鼻头蹭上白灰。唐五铭头后仰着躺在书桌前椅子上。
昨晚梁皎走后,别说鬼影了,连人影都没看到。
四人忙不迭的洗漱,估计没时间吃早饭了。
正乱着,敲门声响起,武小威无精打采的去开门,发带随意绑在头上,身子佝偻,一晚上血流不畅的小腿打着颤,开门的一瞬间,满脸倦色瞬间被满脸笑容成功替换,他甜甜喊道:“古大哥!”
古裕晨衣衫整齐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胀鼓鼓的油纸包,笑道:“猜你们起得迟,我去食堂拿了点包子馒头。”
唐五铭活动酸软的浑身上下,笑道:“有劳古兄。”
古裕晨提起下摆往里面走,说不用谢,应该的。
孙竹喧看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裳,一边尽力往徐炎身后躲,一边用力拉扯身上院服,仿佛跟衣服有深仇大恨。
一张桌子只有四个人的位置,徐炎请古裕晨坐下,指着古裕晨旁边的位置招呼孙竹喧道:“过来啊。”
孙竹喧皮笑肉不笑道:“没事,反正少个位置,我站着呗。”
古裕晨看着手中茶杯似笑非笑,武小威一屁股做到他身边,做讨好状,拿起一个香菜肉包对古裕晨道:“古大哥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我方才在食堂吃过。”
武小威双颊微红,就着手中肉包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孙竹喧和古裕晨的嘴角同时微微抽搐。
刚入校时孙竹喧跟古裕晨说过,盛材书院食堂只有香菜肉包能引起人的食欲。
抱有相同想法的学生很多,所以每天早上想要买的话必须跑快点,否则别人就买光了。古裕晨昨晚知道孙竹喧在徐炎屋子里,几番欲去敲徐炎的们,终究还是放弃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是很晚才睡着。早上去食堂,香菜肉包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他只弄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