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京剧脸谱
站在世界最底层的人巴望着有一天能过上世界最顶端的人的生活,所以他们不择手段、费尽心思努力向上攀爬,那些已经站在巅峰,一览众山的高人神仙苦心孤诣、小心谨慎,又在巴望着什么?
这是一个无聊的伪命题,还没有站上那会当临绝顶的高度,永远揣测不出那些人图的是啥。娄蛮啻这个一只脚迈入绝顶的枭雄看着手底下人送上的商铺损失报告,不怒不喜,淡漠的让人心生畏惧。
这个能逼得自己女儿入魔执障的癫狂男人轻放下战报,露出个匪夷所思的温醇笑容,“小糯,你越是叛逆离经,爹越高兴,等哪一天你能亲手来杀爹,爹就把整个娄家拱手送你。”
娄蛮啻,一个雄霸奈城的帝王,曾经也轻狂过大逆过,为了个女人能干出些煊天赫地的风流事情,25岁那年就说过,“我,已经是奈城的帝王,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所想要的。如果是合理的,你要一我给你二;如果是不合理的,我可以做一个不明事理的帝王,满足你。”荒唐,但年过中年,早已心如铁石的娄家大菩萨依然不后悔说这话,他这个随手就能娶上百十妃子的帝王,自30岁那年,便再没正眼瞧过任何一个女人,哪怕逆天如东方徵羽,也勾不起他半点雄性欲望,这个在那女人墓前念叨过:
说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这壮大与你看,你说再热闹也终需离散,我便做了这一辈子与你看,你说冷暖自知,我便做了这冬夏雪与你看,你说想念旧日时间,我便做了这描金绣凤的浮世绘与你看,你说应愁高处不胜寒,我便拱手河山,讨你欢。
庸俗,却发自肺腑。
“给不了你的,那我便拱手河山给咱们的女儿,”楼蛮啻负手呢喃道。
……
东城,比起娄蛮啻算是幸福的蚩愚公正提壶冲水,安逸悠闲,有个脑子和相貌成正比的老婆,一个像他多过像娘的儿子,还有个大智近妖的神仙女儿,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要还不知足,那真得被天打雷劈了。
蚩愚公这大半辈子算是一落一起,家道中落过,在那时候认识了澹然她娘,两人算是患难与共,一份大厦将倾的家业硬是被两人操持的如日中天,也算是共荣华,凑在一起也就是荣辱与共,称雄东城后,也没再碰上啥大风大浪,一直相安无事,日子平淡,蚩愚公享受这种生活,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庸男人,被老爷子逼上承担起家业,靠着老婆支撑起家业,以后还得靠着女儿维持家业,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中年男人,所以他不像楼蛮啻那般帝王气四溢,看着更像个颐养天年的普罗大众。
但他这带出将军的大将军再平易近人,再稀拉平常,莫言见着他也不敢放肆,老实坐在男人身边,看着男人冲茶,然后孟臣重淋、若琛出浴、玉液回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茶艺十八道被蚩愚公诠释的淋漓尽致,莫言拇指、食指扶杯,中指顶杯拿起瓷杯,慢吞慢饮,低头缄默,不敢突兀挑起话题,毕竟这是第一次见着澹然老爹,要留下个浮躁印象,那就是六月飞雪。
“和我这老头子待在一起,你也别不自在,外人只看着我权势显赫的一面,没看着我怕老婆的窝囊模样,所以都存了一两分敬畏,其实我就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居家男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半时间都待在家陪老婆孩子了,”蚩愚公靠回椅子,伸了个懒腰自嘲道。
莫言以前在本老书上看过,大人物喜欢称自己孤、寡、不毂,其实是在以贱为本,有点屈尊降贵的含义,所以他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蚩家男人真有那和尚无争心境,做足本分接话道:“其实我也不怕你笑话,你是我见着第一个觉着是真神仙的大人物,能打下这么一大片江山,怎么着都得是个了不起的领军者,所以您也别叫我不紧张,要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心存一点畏惧,那我也没那脸来见您了。”
蚩愚公放声大笑,那张普通中年脸庞愈显平庸,像个为生计奔波精疲力竭后回家喝上碗白开便知足的男人,“没你想的那么玄乎,我也就是被楼蛮啻打败,焦心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的普通人,没啥异于常人特质,吃得是米,喝得是水,最多也就比那些幸福生活的小人物多了点阅历,算不上啥超凡脱俗。”
“那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天下,只出了一个蚩愚公?”莫言抛出个悖论,打死不承认蚩家男人那套平庸论,在他这个苦兮兮熬出来的小人物心里,要没那份心境境界,就算走****运蹬上了高峰,一年半年后多半也得夭折在峰顶。
愚公露出个温祥微笑,不再和这个不着痕迹溜须拍马的男人纠缠这个本就复杂的问题,又出了个让莫言头疼的问题,“你看楼蛮啻下一步会干出些什么事情?”
莫言望着一杯茶水道:“如果是我,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损失了多少,我就得让敌人翻倍损失,不过到了你们这个高度,要考虑的事情多了,顾忌也就多了,前有狼后有虎,不能干出些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傻事,楼蛮啻如果忍下这口气,那以后会小摩擦不断,但不会血流成河,如果要真忍不下这口气,那多半就是派人暗杀,最后激化矛盾,很有可能会开战,后者可能性不大,毕竟要真在那种情况开战,那也是不可抑制后不好控制的蔓延性颠覆战争,楼蛮啻不会便宜了隔岸观火的那些个人。”
“分析的很对,”蚩愚公点头称赞,但又否认道:“但我猜楼蛮啻会偃旗息鼓,收兵养性。”
莫言闭口不语,等着蚩愚公解释。
“你不了解楼蛮啻这人,这世界能让他在乎的东西不多,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都不会在乎,被人渔翁得利他多半也不会太过在意,十几年前,他在乎的一个女人死了,能被他在乎的东西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也许真就只剩下他那女儿了,他可以不顾忌自己的死活,但肯定会考虑他女儿的后路,宫城、角城、南城那三个人有野心,但他一定没有,和我的关系彻底崩盘,对他女儿上位有百害无一利,所以他闹给那三家看后,多半就会维持出个僵持局面,做做样子,”蚩愚公对这个斗了好些年头的对手就算算不上了若指掌,但也能看透些楼蛮啻的心性。
好大的一场戏,当真是漫天京剧脸谱,一城唱念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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