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黑透,房间里十分的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风吹过落叶的声音。
花想容没有掌灯,任由这深沉的黑色,将自己一点点的吞噬掉。
还记得,父亲曾经不止一次的说道:“我的容儿,有着这般样貌和才学。阿爹,将来一定要给你挑一个这世上最好的郎君。”
每当那时,花想容则在一旁羞红了脸,连忙摆手道:“容儿,才不要嫁呢,我要陪着阿爹一辈子。”
燕问天听过之后,总是会抚掌大笑,眼中满是疼爱的看着她。
“爹,容儿,明天就要嫁了。”花想容静静闭上眼,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让自己眼中的泪留下来。
当宇文大硕将她抱起来,向着众人宣布要迎娶她的时候,花想容的心里,就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未来就要依靠在这个男子的身上了。而他的宠爱,就是自己实现复仇计划中最有价值的力量。
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身上的病还没痊愈,花想容刚刚挨上枕头,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睡梦中,似乎感到一丝丝的寒意。外面起风了,连窗户都被吹拂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声。花想容半醒了过来,可身体却是使不上力气。
花想容恍惚的看见,天已蒙蒙亮了,自己的床前立着一个暗暗的影子。而且影子正在一点点的靠近。
“谁?”
影子稍微停住了一下,接着继续向她移动过来,而且还伸出了手,似乎就要碰到自己了。
花想容作势想要坐起来,可身体却不听话的,一动不动的。
“做噩梦了?”那影子开口说话了。花想容感觉有一只手掌正在擦掉自己脸上的汗水。她睁大眼睛,把他看了清楚。
宇文大硕此时眉头微皱,不过,声音是温和的。
花想容见是他,虽有些吃惊,却不在那么的害怕了。低头见着被他握住的手并没有抽出来,顺势的低下了头,别过自己微红的脸。
“我梦见了父亲。”
宇文大硕点点头,他知晓十二都城之战的情形,左门易,可是他很想招致麾下的将才呢。
“父亲惨死战场后,容儿,每次梦到他时都会害怕。”花想容满是哀伤的望向了宇文大硕。
见得她这般,宇文大硕的目光中亦有了几分缠绵之意,花想容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娇小匀称的身材此刻一览无余。他将自己的手掌移到了她的脸颊,粗糙的手指细细抚摸着。
花想容还不适应他的亲密,却又不能挣开,只能顺从他靠的这样近。
“你怕什么?”宇文大硕的声音放得很轻。
这是机会,花想容眼中滑出一滴泪,缓缓落在宇文大硕的手上,而后静静直视着他的眼睛,娓娓道:“我害怕,父亲惨死的冤魂不能安息,害怕兄长的亡灵不能转生,也害怕我千万燕都子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宇文大硕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出来,片刻过后,伸臂紧紧的把她拥在了怀里。“别怕,别怕。”
虽无真情,花想容还是埋头在了他的怀抱中,听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突然感到了一丝的安稳。过了片刻,才抬起头,一双明眸凄迷的看着宇文大硕。
宇文大硕不禁心中动容,“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经受这般的痛楚。”花想容听他这样说,泪水更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将军。”
宇文大硕拥的她更紧了,“生逢乱世,人人朝不保夕。终要有一人能站出来,驱走着百姓心中的梦魇啊。”
花想容心中一窒,明白了其中隐藏的含义。天下群雄四起,原来他也志在此处。好,太好了,真是随了自己的计划,花想容马上依言,“将军,您的这番话,真可谓是天下百姓的福音啊。”
宇文大硕深褐色的眼睛里,有似流星般得光芒一闪而过。定定的看着怀中无限娇美的花想容,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你和我一起等到那天的到来。你可愿意?”花想容含笑带泪,轻轻的点点头。
花想容没有认识到,自己在点头的那一瞬间,对亲人的怀念和对自己悲惨命运的同情,竞都变成了一股曼妙的情愫,交织在了眼前这男子的身上。
花想容没有挣扎,纱衣顺着肩膀滑落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一股陌生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唇落在她唇上时,花想容突然感觉背上涌出丝丝冷意,并且弥漫开在她的身体上,让自己情不自禁的轻颤了一下。
宇文大硕觉察到了,脸上闪过促狭的笑:“我太着急了。”说完,将她身上的衣服重新拉上。“今日,我一定要给你隆重的大婚之礼。”
花想容顿时浮现出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容儿,不求什么大婚之礼,只求能与将军白头偕老。”
“哈哈,好一个白头偕老。我喜欢。”宇文大硕笑的极为快活,连眼角都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细纹。
花想容顺势扭过了头,窝进了他的怀里。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宇文大硕才起身离开,并且对外面的下人叮嘱道,一定要用心准备着晚上的大婚之礼。
听着宇文大硕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花想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隐去。
她抱住双腿,坐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很难相信刚刚那个努力讨好宇文大硕的人,就是自己。花想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还没有解决仇人之前,就会变成一个只会献媚于人的可悲女子。
只有一日的时间,将军府里上下忙做一团,这已经是宇文大硕第三次迎娶了。前两次对他来说,可谓波澜不惊,例行公事一样,像今天这般快活的感觉,在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回。
公叔白站在那里,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叔叔,此时正含笑的听着前方战报的消息。那样子有些古怪,却更是陌生的。难道那个女子的魅力,有如此之大吗?
“果然不出我所料,贺拔岳还是选择去攻打曹泥,这岂不是走了下下策。”原本很是愉悦的宇文大硕,脸上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公叔白闻言,也收回了心神,“将军,您认为此战不该打吗?”
宇文大硕从虎皮宝座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现在冒然去攻打曹泥,虽然表面是要挫伤高欢的士气,可是实质上就算是赢了,对咱们来说也没有半分的好处。”说罢,宇文大硕是将视线转移到了公叔白的身上,“你可想到了什么没有?”
公叔白自然是明白,他是让自己说下去。“侄儿认为,这曹泥虽然明显是高欢的人,却没什么实权,就算统管的督郡,也不是一座无援的孤城,难成大势。”
宇文大硕点头,“说的好,没错,像高欢那等狡诈阴险之人,是不会没想到这点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罢了,我早知那贺拔岳不会听从我的建议。”
“将军,那如果贺拔岳这一战败了,我们该当如何?”
宇文大硕此时已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派威严的神情。“败了,那也正合我意。”
不论输赢,宇文大硕都已经准备好了和高欢直接面对面的较量了。
公叔白见他如此,心里也觉坦然,随即话锋一转,躬身施礼,“侄儿,恭贺将军,今日大喜。”
“恩!起来。”宇文大硕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晚上,我可要和你小子喝个痛快。”
公叔白迟疑一下,道:“那岂不是要让新娘子寂寞了。”宇文大硕闻言,顿时笑意更深了。“你这小子。”
“离晚上行礼还有些时辰,叔叔还有很多事是要准备,侄儿就先告退了。”
“好,你下去吧。”
公叔白转身走出大厅,看见府中两侧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连柱子上都系上了深红的绸缎。放眼过去,满目都是红色的。
行至到花想容暂住的别院时,公叔白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大脚的踏了进去。
花想容站在屋子的中央,伸直了双臂。两个妇人正将一件大红的翠金喜袍穿在她身上,其中一个的妇人开口说道:“这腰实在太细了,看来这袍子改了以后,里面得再别上一些才可啊。”
花想容没说话,只是像个听话的娃娃,神情淡漠的看着窗外。而正她身后的安儿,帮着抚平了她身后长长的裙摆,“郡主,您真好看。”
之后,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桌上摆放着的那顶镶满珍珠的金铭凤冠,眼中的向往之色难以掩饰。
“郡主,量好了。奴婢们,现在就去给您改好。”花想容收回自己的目光,向两位妇人应声点了点头。
正欲将那礼服脱下时,却看见公叔白已走到了屋内,他将长长的袖子轻甩到身侧,然后只怔了怔,微眯了双眼,将目光驻留在花想容的身上。
花想容别过头,不再看他,只是轻轻问道:“公子,这时前来,不知又有何事啊?”
公叔白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叔叔吗?”
两边服侍的人,闻言不由一愣,马上利落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花想容和他两个人。
花想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话,大是诧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叔白靠前了两步,盯着花想容有些慌乱的神色,接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花想容虽然心中已很是厌恶,却也不得维持表面的客套。“我当然是真心,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容儿安心依靠,能赢的将军的喜爱是容儿的造化。你说不是吗?”
公叔白微显不悦之色,嘴角却蕴涵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既然这样,侄儿先恭贺您这位新婶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