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文清昊突然眼光一缩,对我低声吐出两字,虽然细弱蚊蚋,听在我耳中却是一震,不假思索的,我立即就侧躺在柴房内的稻草堆中,假装熟睡,与此同时,文清昊早已身形一闪,躲到了一丛柴禾后面。
房间内立即安静下来,只有柴禾燃烧的声音和我沉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房间外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我耳中。
呼呼的风声中,弱弱的衣袂飘动声伴着低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便停在了窗外,我心中一惊,但还是闭眼假装熟睡。脚步声在窗外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听到细细的开窗声,虽然声音细弱的几不可闻,但我的心还是随着那声音狂跳了一拍:是谁,半夜三更的来这种地方,可是冲着我来的?
转眼间,便听到细弱的脚步声渐渐向我走来,感受到她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心内一寒: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不过,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呼吸均匀,似乎是一直熟睡未醒一般,因为我知道,藏在柴房内的文清昊,不会让我有危险的。
凭着感觉,我猜测来人应该是蹲下身子,正在凝神打量我,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若有若无的飘入鼻中。
接着,一只手轻轻的碰了我一下,似乎在试探,我没有任何反应,那只手便稍稍加了力,但也不足以将一个熟睡中的人弄醒。
我却知道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若是太过了,反而会让人看出破绽的。
砸了砸嘴,伸了一下胳膊腿,我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睡下去,这次是面对火光背对来人,眼睛虽然还不敢睁开,但我微微眯了眼,也能感受到房间内的光亮。
来人停了一下,一时没有动静,在我继续睡下时,便听到一阵细细的铁器摩擦声,心中疑惑,习惯性的想要皱眉头,最终却忍住了。
正在思索间,映入眼中的光芒突然大盛,携带着一股劲风向我脖间疾劈而来!
想要杀我!
这个念头伴着明晃晃的利刃呼啸而至,出于本能,我是应该就地一滚,躲开这直劈而来的利刃。房间中虽然还藏着一个文清昊,但是我岂能将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
念头还没有转完,“当!”“噗!”一声细弱的脆响和一声沉闷的响声几乎同时响起,我的心也随之“通”的一下漏跳了一拍,一只眼悄悄张开一道缝,“砰砰砰!”心却一下子狂跳不止,就像停在我鼻尖、半插在泥土中、末端依然在颤动不已的那支断剑一般。
“啪!”“啪!”沉闷的声音在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似乎什么软软的东西击打在了利刃上,兵器相击声带着阵阵劲风,掺杂着两个放轻的脚步声,在我周围不间断的响起,但是声音却又似乎在刻意的压抑。
我的两只眼睛都已经悄悄的睁开了一道缝,看着还在不停颤动的剑尾兀自心惊,眼前不时的闪过黑色的男鞋和淡蓝色的女鞋,扬起的灰尘呛得我差点咳嗽出声。
周围还不时的划过一阵阵的劲风,正在噼啪燃烧的火苗被吹的摇曳不止,斑驳的墙壁上倒影着两个凌乱不全的影子,一只断剑,一条鞭子,不停飞舞,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把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我砍成几断。
心毫无节奏的砰砰砰跳个不止,恐惧和愤怒充盈心间,我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跳起来逃走,想要找个安全的角落瑟缩成一团。
但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继续躺着装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无论是想要杀我的人还是想要救我的人,都选择了闷声打斗,那就表示他们都不想惊动我,万一我不看时机的醒来,惹怒了他们,两人一起对付我,那墙上将会出现多么惨烈的一幅画面啊。
我只好紧紧的闭上眼,就像遇到危险的鸵鸟把头藏起来一样,眼不见心不慌!
两人在房间内的交手,虽然我感觉像过了半生一样难熬,但实际上只是激烈的几下交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当当当”、“噗噗噗”几声过后,两人脚步声一响,带起一股疾风,便轻了起来,并且是渐行渐远,房间内突然又恢复了安静,刚才的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静静的等了一会,终于确定两人离开了柴房,我睁开眼一下子坐了起来,插在眼前地上的那段明晃晃的短剑映出我惨白的脸,就连额头和右脸颊的黑斑似乎也被吓白了。
伸手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再摸摸自己的脖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还在狂跳不已:脑袋和身子差点就分了家。
“要不要去看看?”眼前一暗,一个身影伴着轻轻的问话响起,我惊愕的抬头,却看到文清昊一脸平静的站在我面前。
“怎么,刚刚……刚才不是你你……你救得我?”我指着他,声音不由得发颤。虽然我早就知道救我的人不是他,但是,在他面前,我还不想表现的如此笃定。
“是一个灰袍人救了你,戴着高高的帽子,手中是一条乌黑的鞭子。”
“原来是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我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松,接着眉头紧蹙又忍不住问道:“那想杀我的人是谁?”
“一个蓝衣服的女子,脸上带着奇怪的鱼形面具!”
“果然是她!”想到此,我从地上蹦起来,抬眼看向面露沉思之色的文清昊:“快带我去看看!”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现在已经不是酣睡的问题了,是有人要在我卧榻旁舞刀弄枪,还想要将我砍成几段,我岂能不去看看?
他微微一点头,向我走近,却突然面露难色:“雪颜姑娘,这……”
“怎么了,你应该会轻功吧,捎我一程追上去看看!”我心中想着刚才两人的事,暗自庆幸中带着愤怒和心底的疑惑,没注意到文清昊的神色,因此话说出来语气便有些急迫。
“那好,雪颜姑娘,得罪了!”
我还没有明白文清昊语气中的得罪是什么意思,腰间就突然一紧,身子一倾,便倒在了带着薄荷清香的怀抱中,耳边风声响起,转眼间,柴房敞开的窗户便在我们脚下了。
心中一紧,接着一松:“原来他所谓的得罪是这个意思啊,男女授受不亲嘛!我倒是常常忽略这些,不过想来在闻香院这种地方长大的人,就算是这样也不会太引人怀疑吧,只是我以后还要注意一些,不要让有心人发现什么不同才好,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冷冷的夜风吹散了我的思绪,身上一阵寒意,听着耳旁呼呼风声,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春夜的风,其实是很冷的,而且,我身上还穿的那么单薄。
我不由自主的向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靠了靠,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文清昊那张俊逸清秀的侧脸,弱弱的光芒下,那张如刀刻般线条清晰的侧脸上,散发着一股温柔的光芒,使他有些冷酷的脸竟然柔和许多,我一时竟然看呆了。
或许是感觉到我刚才的靠近,或许是感受到了我太直接的目光,他眼光向我这边轻轻一扫,正好和我有些发怔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立即转头去看前方,抱着我的手臂也略有些僵硬,脸上也立即覆一层冷冷的冰,只是微微发红的脸色让这层冰融化不少。
“这个人,一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只是他的脸上,什么时候才能脱掉这层冷酷的伪装呢?”我转过头看向前方,微微一笑,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吹得我心中一冷,不明白突然之间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几个兔起鹘落,便出了闻香院的范围。耳边阵阵风声,我低头扫视脚下庄严肃穆、此刻却大部分陷入黑暗中的宇城,整齐有序的街坊在淡淡的星光下向四周无限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边。
身子突然一顿,停了下来,急速的在屋顶上落下,我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向周围略微一扫视,发现我们正隐身在一处院子屋顶的隐蔽处,看脚下的院子,在星光下,碎石堆砌、杂树横生,应该是荒废已久。
我收回眼光,转头看向身旁的文清昊,我们隐身的地方,正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因此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那一双灿如明星的眸子正直直的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屋顶上,我不由得顺着他的眼光向前看去。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有罗刹门的信物?”灰袍人厉声问对面的蓝衣女子,生硬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怒意。
“真是好笑啊,杨护法,你既然还认识我们罗刹门的信物,难道会不认识我这一身打扮,或者是,你在闻香院那种地方隐藏多年,早已忘记了自己是罗刹门的护法,也认不出我这圣姑了?”
带着鱼形面具的女子,用她那刻意压低的沉闷声音满是嘲讽的说道,她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断剑,整个人在一身如梦似幻般的蓝衣映衬下,带上了一层幽深恐怖的神秘感。
灰袍人不以为然的一声冷笑:“圣姑?护法?姑娘可真是说笑了。罗刹门早已在十多年前灭门,圣姑护法和罗刹门所有的弟子都在那次惨祸中惨遭杀害,世上哪里还有罗刹门,圣姑和护法又从何谈起?”
“好!好!好!”蓝衣女子一怔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是语气中却根本没有好的意思,停顿了一下,她才恨声道:
“这就是我们罗刹门千挑万选出来的两大护法,面对灭门惨案,不思报仇,却为了别人施舍给你们的一点小恩小惠,宁愿躲在这种地方,做最低等下贱的事情,还要和自己的同门刀兵相见,这可真是我罗刹门的好护法啊!”
灰袍人不理她语气中的嘲讽,冷冷的回道:“救命之恩岂会是小恩小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夫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做自己该做之事。何况,老夫对姑娘已经多次手下留情,倒是姑娘,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们几人于死地,老夫倒想问姑娘这是何道理?”
“杨护法说笑了,我怎么忍心害我们罗刹门的两大护法,再说,凭杨护法高深的武功,小女子哪里是你的对手呢?真正想害你们的,另有其人,就是你们甘心为奴为婢保护的那个臭丫头,人家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尽心尽力的保护她,只知道她脸上的那些丑斑可是两位的功劳,一心要找两位报仇呢!”
听到此话,我大骇,忍不住伸手摸上脸颊:这些斑痕,竟然是人为的,这这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置信的将眼光看向灰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