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社会风气比较开放,才造就了武则天、太平公主等一干女强人才有出头之日。所以说这时候女人还是很有些社会地位的,性情活泼刁蛮的女子、惧内怕妻的男人,那是大有人在,颜文钰身为颜真卿颜杲卿两家三代唯一的女丁,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平日里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这一开骂简直都不用脑子去想,随口就能整出一大堆狠话来。
所以她才能一边不慌不忙地对付着眼前的三人和桌上的饭菜,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肚子饿了要吃饭是一个原因,她迟迟不发飙,主要是因为她真不知道该拿这两人怎么办,再送去衙门?连狄府的大小狄大人都没奈何了眼前这两人,再去衙门去也是无济于事;打他们一顿出出气……借着吃饭骂嘴的功夫,颜文钰拼命地想着法子。
跟三个女娃对着骂了一气,颜文钰的气倒是顺畅了,可那整治两人的法子却还憋在娘胎里,迟迟不肯出来。颜文钰平日里虽然性子急躁,却不是不讲是非横行无道的人。细细想来,狄大人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既然连狄大人都放过了他们,就证明他们还真没犯什么大罪。可是他们欺负到自己头上,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可如何处置他们……
颜文钰正想着心事,窗外街道上传来几声锣鼓声,有人在呼喝着行人去看他们杂耍。颜文钰心中一动,计上心来,顿时喜上眉梢,再不理那边三个女子,道:“姓楚的,张半仙,你们俩做过的事死上一万次都不够,不过本姑娘心善,今天就饶过你们的死罪。呐,看看那边,只要你们从那里跳下去,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众人顺着她的手势看了过去,一排古色古香地雕花木窗矗立在那边墙上。那窗户说是窗户,还不如说是屏风,那一排墙几乎都是向上掀开的木窗,坐在房里放眼望去还能看到远处的青青依山,风景着实不错。楚辞却赏景的心情,他起身到那窗边往下一望,心里就断然否定了这个提议。聚仙楼虽说在长安城里名气很大,却并不如何高大,这二楼也并不是很高,将将也就两丈来高。要是两三米,让那女子出口气也无所谓,可这五六米多高的地方,除非下面放层地毯,否则他是打死不敢乱跳的了。
楚辞不跳,张道庸却要跳,他生怕燕儿追究他假扮张半仙的事,迈到窗边,嘿嘿一笑,回头道:“楚老弟,你跳不跳?一跳万事休,嘿嘿!”看楚辞摇头,又跟颜文钰问道:“小姑娘,你说话可要算数,我要真跳,咱们之间的事可就一笔勾销,以后再不能找我麻烦!”
楚辞吃了一惊,这张道庸虽然小有本事,可这是五六米呀,下面都是青砖硬石,他就不怕摔个断胳膊瘸腿的?楚辞看正要劝说,颜文钰已经开口讥讽道:“呵呵,本小姐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倒是跳个给我看看!”
“呵呵,楚老弟,那你留这跟她慢慢缠着吧,哥哥先走了。嗯,燕儿,出来这么久了,你还不回去么?我在楼下等你。”张道庸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右手一撑窗沿,身子一翻,动作异常的迅捷,呼啦一声,已经飞跃而出了,楚辞抢上几步,低头看去。
只见那张道庸已经稳稳落在地上,飞了一个眼神过来,竟似在说你自求多福吧。颜文钰也没料到这人敢真跳,跳着单脚就撑了过来,往下看了看,看没真出什么事,这才放下心了。
只有那燕儿和小六小七两人神情自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稳稳地矗在那儿,燕儿还不停的催促楚辞跳下去。楚辞苦笑一声,这可是两丈多啊,下面可是硬邦邦的大街,跳下去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让他下辈子怎么过?
楚辞没好气地瞪了燕儿一眼:“小娃娃瞎起什么哄!”无视燕儿揶揄他的眼神,堆起一脸笑容:“呵呵,颜小姐,现在你气也出完了,我就不用跳了吧。再说了,我们俩之间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吧?要不咱找个矮点的地方再跳?”
颜文钰本来只想让他们也常常腿骨摔伤的滋味,见着张道庸好端端的在底下打招呼,心里已经不忿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还要讨价还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哼,才这么点高,本姑娘还觉得便宜你们了呢,要么你现在就跳,不然等我改变主意,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楚甜和卢卉在一旁你一句我一句地跟颜文钰斗起嘴来,燕儿这回却退到一边看戏。楚辞心底一横,耍起无赖来,心道大爷我不伺候了,你爱咋地咋地。他摆摆手,绕过颜文钰,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酒杯慢慢喝起酒来。
颜文钰可以无视别人,却受不了楚辞无视她,她拔出利剑唰唰两下作势逼退楚甜二人,朝着楚辞冲了过来。楚辞看她色厉内茬的样子,更加没了畏惧之心,依旧悠闲的喝酒吃菜——这个无赖他还就当定了。
楚辞知道她的底细可以不在乎,楚甜和卢卉却是急的哇哇连叫,好声好气地向颜文钰讨饶。看她毫不动心,仍是杀气腾腾的好不怕人,卢卉心下一急,扑到楚辞前面,双手一张,横眉竖眼,气鼓鼓地望着颜文钰,斥道:“颜小姐,辞哥哥是好人,你可不能伤害辞哥哥。”
楚辞双目一红,怔怔地看着挡在他前面的卢卉。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肯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要的话,也许楚母算一个,楚甜可能也算一个,但终究没有亲眼看到。而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子,这个双脚还在颤抖不止的小女孩,在利剑面前却肯挡在自己身前,那是把自己看的比她自己还要重了,楚辞心中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有这样肯为自己去死的女孩,今生无悔!
颜文钰没想到有人会为了那混账连死都不怕,差点就收手不及,伤到了卢卉,再看向卢卉的眼中多了一份敬重和同情。敬重的是她那份情谊,同情的是她一副身心给的却是眼前这个无情无义只会躲在女人后面的混蛋!楚辞显然不是混蛋,他心中感动,起身把卢卉拉到了一边,坚定地冲她点点头。回过身来,鼻子一抽,那份温暖收入心怀,死死盯着颜文钰。自己一再相让,这女子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差点伤到卢卉,楚辞的眼中已经闪烁着些许怒火。
颜文钰理亏在先,本来有些心虚,可看到楚辞袒护卢卉,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跟自己一对比,心中腾地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直直地挺剑刺了下去。楚辞哪里想到她会突然发飙,只见眼前剑光一闪,来不及多想,身子往左后方一斜,推着卢卉滚倒在地。右肩上一阵刺痛传来,又听得“哐铛”一声,一把利剑跌落在自己身边,抬眼去看,颜文钰怔怔地愣在那里,脚下碎了一个烂盘子。
小六打出那个盘子,脚下不听,抢过来在楚辞右肩上连点几下,止住了血。众人这才一阵惊呼,卢卉和楚甜急急赶到,一把撕开那被刺破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拿出丝帕去包伤口。楚辞扭头看了看,那一剑只是刺进去半寸左右,连骨头都没伤到,除了有点痛之外,倒没什么大碍,他心头一松,从地上爬了起来。
颜文钰鬼使神差地就刺了楚辞一剑,一直手足无措地怔在哪里,待见到楚辞仍然生龙活虎的,轻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迎接她的却是众人的冲天怒火。卢卉心情最是激动,刚给楚辞包扎好伤口,就戟指斥道:“颜小姐,你怎么能伤辞哥哥呢?要不是这位恩人拦着,你不是把辞哥哥给刺死……呸……颜小姐,你知道吗?你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
什么叫要遭报应?众人本来还满腔怒火,却被卢卉弄的莫名其妙,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妮子还不自知,红着眼睛继续数落道:“颜小姐,本来辞哥哥不让我说,可是你现在这样,我非得告诉你不可了,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在镇上被乡民追赶。就是我把你藏起来的!”
颜文钰愣了愣,迟疑地看着她,卢卉哪里知道她根本就没见过楚辞,还以为她在装蒜。怒火更盛:“哼,颜小姐,你忘了我没关系,可是那天是辞哥哥把你救回家的,还给你请了大夫,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呢?”颜文钰抬眼看了看楚辞,蓦地心头一动,那老太太不就是辞儿辞儿的唤她儿子么……
颜文钰还在思索她的话,卢卉却已是急怒攻心,连身后身后的楚辞都拉不住,继续怒斥:“颜小姐,你忘了?我们是用马车载你回家的,还是辞哥哥把你抱到马车上的。哼!你倒忘的快了!在马车上你还死死抓住辞哥哥的手不放,……后来,后来你们俩的脸还贴到一块去了……”这小妮子终于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了,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