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阳县城最好的入住地方是卓家的“腾云阁”。说起这“腾云阁”,不得不从卓家发家说起。据《史记·货殖列传》中所载,秦国灭了赵国以后,实行了移民政策,当时许多人贿赂官吏,不愿搬迁,要求留在原地,唯独富商卓氏要求迁往较远的"纹山之下",他看中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风淳厚,居民热衷于买卖,商业易于发展。几年后,卓氏成了远近闻名的世富。这种“不惟任时,且惟择地”的观念已为后世商人所接受。“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江苏扬州,地处南北要冲,交通发达,水运便利,货往频繁。其地膏沃,有茶、盐、丝、帛之利,众多商人纷至沓来,一时商贾云集,秦商、晋商在这里定居经营。有名的徽商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起步,称雄江湖。自在扬州发迹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卓家为了自家生意遍布各地,便在各地置办收集各种商业信息的“腾云阁”,连这小小的沭阳县城也不放过。不放过这沭阳县城是有原因的,主要是这里有民间最擅长制造兵器的虞家。卓家曾多次上虞家求亲被拒,但为了家族的长远安全,卓家二公子就常住在这沭阳县城。
这日黄昏,来了两批人马入住“腾云阁”。这卓家二公子卓文聘,为摸清两路客人的底细,特意亲自出马招待。
他来到“天”字小间门外,轻轻敲门。只听里面传来请进,他推开门进去。只见一白衣公子,端坐于前,十二黑衣彪悍大汉列于左右。
“公子,在下……乃腾云阁主家。”卓文聘见如此架势,不禁惴惴不安。
“哦?卓二公子?”王毅忙道,其实早知。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卓文聘忙道:“敢问公子……”
“我叫王毅。”王毅微笑说道:“卓二公子请坐。”
卓文聘坐下道:“王公子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二公子客气了。”王毅道:“二公子在此常住?”
“……”这人怎么这样啊?见面就问的这么直接。“是啊,是啊。”
“这么个小城,还需二公子亲自坐镇,可见这里……”王毅故意打住,又起另一话题道:“听说后入住腾云阁的贵客是下相项家?”
“还不曾得知。”卓文聘心中一惊,怎么下相的项家也来了?
“二公子,听说此地腾云阁并不盈利啊。”
“哦?哪有此事?”卓文聘一愣,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啥都知道?他感觉在这人面前自己已经赤裸裸了,可自己竟对他毫无所知。莫非是咸阳来的?
“二公子,你与虞家……”
“王公子,我与王家是生意上的伙伴。”卓文聘忙道,他害怕这位王公子继续说下去,忙道:“如果公子没有其他需要,在下告辞了。”
“请便,请便。”王毅微笑着,忙道:“有空二公子还来我处坐坐。”
卓文聘忙起身告罪,慌慌张张退出,出了门嘘了一口气。什么人这是?弄得他现在不敢去项家那边了,项家如果也这般难缠,那就呜呼哀哉了。
“李欢,带小刀去探探项家那边。”王毅吩咐道:“田新薇,带立子去探探竹字房那位客人,他好像是一位,不可惊动了旁人。麻子哥带五个人去颜集乡虞家庄探探。麻子哥你们现在就走,李欢和田新薇你们子时过后再行动,寅时末必须要在房中。现在大家散了吧。”
众人点头,忙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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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阳县颜集乡,在偏离大道一里许的一小山洼里。一条小路通往这里,乡村所有住户都散居在这里。村子西头一片树林,傍林而建一庄园,就是虞家庄。庄园一进六重,俱是木石结构。虞家现今当家的是虞子期的祖父,虞子期的父亲过世早,在外面照顾生意的重担就落在虞子期身上。昨晚,虞家就接到县城传来的消息,说今早有两批客人将到访。
太阳还未升起,虞子期吃过早饭,刚从房间走出,便有家人过来告知,门外来了第一批客人。他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来得如此急促,不知来者何意。
王毅等人被迎了进去,刚在大堂坐下,虞子期便从内院走了出来。
“虞兄。”王毅忙站起来深深一鞠,亲热的说道:“虞太公身体可好?”
“有劳兄弟挂念,太公身体安好。”虞子期见来人如此热情,似故人一般,不禁心里直嘀咕,怎么自己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兄弟你是?”
“虞兄贵人多忘事,小弟贱姓王。”王毅忙道。呵呵,你本不认识我嘛!
“王兄弟,请坐!”虞子期道:“各位请坐。”
十二座黑塔般的壮汉立在王毅座后不动,给他一种威压,他才有此一请。
“谢虞公子,主人在此,我等何敢言坐。”李欢上前一步表谢意。
“既然虞公子赐座,那大家就坐下吧。”见虞子期投过来询问的目光,王毅忙道:“不必拘礼。”
众人一听,自在王毅下首依次坐下。
“王兄弟,此次到访不知……”虞子期探询道。
“自年前与虞兄分别后,甚为想念。此次来会稽郡办事,想起虞兄在这沭阳,因此便来探望,请恕小弟唐突。”
见他说得活灵活现,虞子期倒更不好说自己不识他了。
聊了一会儿闲话,虞太公由家人扶着出来了。
王毅忙起身,迎上前去。十二亲卫见王毅站起,“唰”的齐齐站起。虞太公一见,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隐去。
“太公,小的给你见礼了。”王毅忙单膝着地,深深一鞠。
“请起,请起。”虞太公一见,忙拉住王毅的手,道:“好,好。请坐。”老态龙钟的眼光从王毅的额头扫过,眼中一道喜色,随即隐入微垂的眼帘中。
“太公,您请先坐。”王毅伸手延请道。见此子如此懂礼,虞太公心中不禁又喜几分。
待虞太公和虞子期落座后,王毅才坐下,手偷偷在身后做一手势。
十二亲卫一见,忙跨上几步,齐齐刷跪倒在虞太公面前。李欢道:“太公在上,小的们给您老见礼了。”
虞太公一见,心中不禁一赞。好主人才有好家人啊!观此子天庭饱满、耳廓圆垂将来必定不凡啊!若能傍上此子应该能兴虞家。
十二亲卫礼毕,起来后都退后立王毅身后,笔挺如岳。虞太公不禁连连点头。
“公子来访寒舍,想必有要事吧?”此子虽让自己心动,事关虞家将来兴旺大计,还得仔细深探才是。
“说是要事也可。因与子期兄一别经年,此次来会稽郡办事,特来拜访太公。”王毅脸上泛起甜甜的微笑,对虞太公道:“见太公体健,胜过一切好音讯。”
“哈哈。”虞太公愉快的笑道:“原来公子是子期的挚友,那倒是我虞家怠慢了。”
“太公哪里话。”王毅道:“太公和子期兄不怪我唐突,已经很不错了。来得匆忙,未曾备些薄礼,甚为惶恐。”
“何必在意那些俗礼缛节。”虞太公豪气说道:“公子如带那些,恐已被小老看轻,小老也不会来前堂与你相见了。”
“王兄弟何日来的沭阳?”虞子期问道。
“我前日离开九江郡,昨日黄昏时分赶到沭阳的。”王毅心道,还是忍不住了,要盘根问底了。“因与虞兄分别时,虞兄曾告知小弟是沭阳人,到沭阳城一问才知,要回走几里地才行。当时天色已晚。来府上甚为不敬,因此今早才来。虞兄恕罪才行啊!”
“兄弟来会稽……”虞子期还是忍不住。
“小弟计划在会稽郡开设醉仙楼。”王毅只好骗他了,不过后面的倒是真的,“咸阳的已经在觅地了。”
“哦,原来如此。咸阳的醉仙楼也是兄弟的?”虞子期问道。
“……”王毅不解。难道咸阳原来就有一家“醉仙楼”?
见王毅不解“”,虞子期道:“我一友人在咸阳也有商号,他对我说,前些时有人在咸阳购地开醉仙楼,不想是兄弟。”
“正是。”王毅道:“酷律极刑,行商也是暂时的。终究还是有人会推翻这暴秦的!”
一听此话,虞太公和虞子期不禁一震。
“兄弟,此话可就大逆不道了。”虞子期忙道。
“是啊,大逆不道。”王毅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他来到这世间后,才发现后世书本里所说的苛捐杂税和酷吏,真不是后世人的猜想,后世书本里的表述比不上这里所见的十分之一。
“太公、虞兄,什么是大逆不道?秦夺周鼎,不知算不算大逆不道?”王毅做愤愤状。
“这……”虞太公和虞子期不禁哑口无言,若说王毅之言是大逆不道,那秦灭了大周,夺了天下,不更是大逆不道么?
“这不同。”虞子期弱弱的低声道。虞太公心道,这有什么不同?
“呵呵,不同?”王毅站起来,一张双臂,喝道:“不为天下人着想,这样的朝廷要它何用?我大逆不道自今日始!”
虞太公和虞子期一见,只觉他霸气逼人。虞子期偷眼向太公望去,太公微微点头。
“兄弟,请随我去二堂,太公有话与你说。”虞太公进去后,虞子期对王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