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后总算是安定下来,这雅间内虽然光线偏暗,但倒也整洁干净。让小二准备了些清淡的菜,坐下身,我却不由微微颦了眉。两腿内侧的疼痛分毫未减,若是这样下去,后面的路程可怎生是好?
正暗自苦恼着,却见臻修长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精巧的瓷瓶,我不由抬眼看去。“这瓶中的药有舒缓疼痛的功效,是我游览西域时无意得到的,赠与姑娘。”望着臻温润的笑眸,心底不由掠过一丝异样,“如此,多谢公子了。”
耳边忽然划过那姓陆女子的话,“莫非,你拒绝我是因为她?”
然而这话刚刚在脑海中消逝,我已然失笑。且不说我与艾慎已是夫妻,便是我只身一人,臻待我也不过是知己的情分罢了。
用过饭菜,我捏着手中的瓷瓶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他见状微微一笑,“我去门外,姑娘请自便。”见他反身关好房门,我不由暗自抿嘴。
药膏呈半透明的乳白色,也不知是由哪几味药材所制,清清凉凉的触感抹在肌肤上甚为舒适,似乎只过了不到片刻的时候,疼痛处便已舒缓了许多。起身开门看去,正见臻背身立于门外,许是听见了声响,他方转过身,“姑娘可还要歇息片时?”我摇头微笑,“不必了,已是耽误了好些时辰,咱们快快赶路吧。”臻闻言上下扫了我一眼,随即点头。
下了楼,臻早已结完了帐,无奈间正欲嗔他几句,不想余光却瞥见一抹杏色风风火火的疾步奔来,直停在我与臻的面前,抬眼看去赫然是那位姓陆的女子,不过此时却是换回了女装。只见她盈盈一笑,“臻公子,小女正巧也要去西北,不知可否与公子同行?”臻闻言双眉微拧,定定看着她并不作声。这模样明显就是不愿了,若换做其他女子早已识趣离开,偏生这陆小姐不管不顾,只俏生生立在他面前。
眼见气氛逐渐凝滞,我忙开口笑道,“既是如此那同行便是。”说着我不着痕迹的伸手牵了牵一旁不语的臻,“公子,你说呢?”臻转眸看向我,微微点头,神色颇显无奈。
让小厮牵来马匹后,三人越身上马而行。
身下的马不紧不慢的走着,我含笑看向身边的女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她闻言一怔,似是不曾想到我会开口,见我神色和善面庞微微柔和,“我姓陆名流湘,你呢?”听到这名字我只觉有些熟悉,稍一点头,我笑道,“我姓阮,名泠倾。”说罢,脑中猛然忆起,艾慎一位远方表妹的闺名似乎便是流湘,被太后封为了郡主,封号则是昭和。
然而,暗想间我并未发觉,之前所言名姓时,已被臻一字不差的收入耳内。
想到此处我不由看向身旁的女子,略一思索,笑意在眸中越发盈然,“敢问姑娘去西北作甚?”陆流湘闻言秀眉皱起,转眸幽幽瞥了一眼我身侧的臻,那眼神中蕴含的幽怨与柔情直瞧得我心头轻颤。如此看来,这昭和郡主对臻,可谓情深。
忽听臻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快些走吧。”我闻声转头看向他,眉目间的温润不知何时消散了,双眉紧锁,面色微凝。诧异间微扬娥眉,臻他……
复又看向陆流湘,这女子登时红了眼眶,猛的一甩马鞭向前飞驰而去。
我只当臻的面色是因厌烦陆流湘所致,无奈暗叹一声,甩鞭紧随陆流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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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边还有一丝光亮,终是抵达了前方的驿站。
“虽然不喜,又何必露出那样不耐的面色来,这叫那陆姑娘情何以堪。”见臻在栏杆边独自一人,我不由走上前轻叹。转过身,臻凝目望着我,眉目间闪过一丝复杂,却是抿唇不言。我见状笑道,“公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此处又无外人,但说便是。”他闻言仍是定定瞧着我,我不禁微觉尴尬。
良久的默然让我有些无措,只得匆匆一礼转身回房。
谁知,方关门不久却又响起了敲门声,紧随的,是陆流湘清脆的声音,“阮姑娘可歇下了?”我闻声开了门,陆流湘的神色甚为平静,见了我微微笑道,“流湘想与姑娘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与她并肩走到客栈内的小园,我俯身坐下,“姑娘有何事便说吧。”陆流湘却转过了身,身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投掷出一抹纤长的影。“姑娘可知我的身份?”我闻言一笑,“昭和郡主。”她吃惊转头,杏眼睁大了些许,“你怎会知晓?”我摇头不语,她见我这般模样也就放弃追问下去,抬头望向足边的野花,轻轻呢喃起来,“我只记得,自10岁看到他后便再也挪不开脚步。那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我被太后封为郡主的日子,合宫上下一片喜庆,席间我嫌烦闷便跑去了御花园散步,不想,却是遇到了他。”
听着她的回忆,我不由心下疑惑,臻……竟然会出现在御花园……
正想着,陆流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忙将疑虑暂且抛在一边,凝神去听。
“他当时的样子好看极了,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袖间的紫竹很是雅致,见了我并无任何惊奇,只是向我问好。我总会突然想起他的面容,他总是那样温和,笑起来更是如此。自那时起,我便知道自己怕是再也忘不了他了。”陆流湘似乎已然沉浸到了回忆中,双眸微显迷茫。
“他待我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翩翩君子温文尔雅,我努力的想让他喜欢上我,却一直没有成功,就这样到了今日。”说到这里,她猛然转眸看向了我,神色冷淡,“今日意外遇见了你们,我本是惊喜的,但是……”话音停下,她一字一句缓声道,“我竟然发现,他对你是那样特别。”我听在耳中不以为然,摆手笑道,“陆姑娘,我与臻至多算得上知己,你多心了。”她却摇头,“不,我的感觉不会有错,你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然而就以今日来看,他对你却从未敛去过笑意!”陆流湘说完眸光沉沉的望着我,不待我有所反应又开口道,“我是局外人,看得定是比你清楚。即便他百般掩饰却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关注了他整整六年,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微张了张口,我却说不出话来。
心绪被眼前的女子搅得一团乱,却怎么也遮不住心底那丝异样。臻的细心与体贴一幕幕划过脑海,一不留神碰到那装着药膏的瓷瓶,冰凉顺滑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了心上。他对我……当真有了别的心意?
猛然想起什么,我不由问道,“他到底叫什么?”
“你不知道么?他姓叶,名臻。”
说完,陆流湘诧异扬眉,神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