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清脆而响亮的铃声响起,久久地回荡在青柳镇一中校园中,学生们纷纷从各个教室里蜂拥而出,原本安静得唯有一片蝉鸣之声的校园顿时喧闹了起来。大多数学生脸上都是考完试的如释重负和放寒假的喜悦,或是一惊一乍地对着考试答案,或是兴奋地讨论着寒假该准备哪些节目痛痛快快地放松一场。
“考完了,考完了,终于考完啦!”李向鹰一边兴奋地大叫着,一边冲进初一七班的教室,简直就一中举的范进。
正在收拾东西的闵枫瞧着李向鹰那已经处于失控边缘的样,忍不住说道:“考完就考完了呗,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呀!”
“考完了就放假了啊,我就可以打篮球了!这些天,我都快憋死了我,啊枫,赶紧的,去拿篮球,今天咱们得痛痛快快地打场篮球!”李向鹰激动地抓着闵枫大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向鹰正在控诉闵枫对他的不人道虐待。
不说篮球,闵枫还真忘了,上次在集市那被陈华等人围堵,好像把篮球给丢了。不过,这话当然不能现在说出来,否则现在手正极度发痒的李向鹰非得掐死他不可。
“这个……打篮球啊,当然好啊!不过今天恐怕不行,我爸今天一早就下了严令,考完试必须马上回家,说是有事。”闵枫现在糊弄人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脸上那懊恼和郁闷的神情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得到这个最不想得到的答案,李向鹰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然被一桶冰水从脑门灌下,垮着张脸说道:“不是吧,你爸怎么这样,都放寒假了!要不……啊枫,你把篮球给我,我和啊文去?”说罢一脸希冀地看着闵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如果不是担心表演得太过的话,说不定这货还会挤出几滴饱含感情的眼泪。
对此,闵枫心里也是不免一笑,看来李向鹰这一个多月来确实是憋坏了。像李向鹰这样生性好动,没有一刻坐得住的主,能够耐住性子复习了一个多月,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虽然闵枫也很想让李向鹰好好放松一番,但显然他现在也爱莫能助,只能摇摇头说道:“篮球放在二中陈嫣那呢,我要是过去给你们拿篮球,回家可就晚了,那我爸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明天,明天我再带着篮球去找你和唐文,怎么样?”他打的主意,其实是明天抽空去重新买个篮球。
听到这话,李向鹰更加郁闷和失望了,只是他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闵枫的痛苦之上,于是闷闷地点头道:“那好吧,不过说好了啊,你明天可一定记得要来找我和唐文!”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闵枫在心里长长地呼了口气,生怕李向鹰反应过来抓住他声讨他丢弃篮球之罪,于是噼里啪啦地收拾好东西,道了声别,然后就逃命似地闪人了。
为了犒劳辛苦考完试的闵枫和闵飞,吴秀兰特意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让闵枫得以再一次享受到家庭的温馨,这是他前世长年漂泊在外无法体会得到的。
“怎么样,这次期末考试考得还行吧?”吴秀兰一边给闵枫和闵飞夹着菜,一边关切地问着。
闵飞点点头答道:“应该还可以吧,我感觉发挥得还不错。”
“嗯,还行!”闵枫随口应了一声,他对于这次期末考试还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恶补了这么久的数学,如果再一次马失前蹄的话,那还不如回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起数糖果去。
吴秀兰满意地笑了笑,其实她也并不怎么担心闵飞、闵枫两兄弟会考差。闵家几兄弟,若论读书的本事,那绝对算得上才智俊杰之辈,别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心里清楚,就是街里街坊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这次期末考试已经过去了,考得怎么样等明年开学自然就知道,也不用想那么多。你们两个趁着放寒假,抓紧时间把下学期的课程好好预习一下,比什么都强!”闵海又是好一阵嘱咐。
这要是让闵海继续这么下达训令,恐怕这个寒假就得猫在家出不了门了。为了寒假的美好生活着想,闵枫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爸,妈,大哥和二哥的学校什么时候放假,他们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想到即将一家团聚,吴秀兰微微一笑,道:“快了,小冲和小杰前两天刚打电话回来,说学校这几天就放假,再过一个星期的样子就回来了。”
此时闵海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眉头微拧,望向吴秀兰说道:“小冲和小杰快回来了,那这两天就得抽空回村里把老房子收拾一下。”
提及这事,吴秀兰神情也是略微一黯,道:“是得收拾一下村里的老房子,我明天就和酒店请两天假。”
咋一听之下,让人不禁有些疑惑,闵冲、闵杰回家和收拾村里的老房子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两者之间不仅大有关系,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关系。其中的牵扯和关节,归根结底,可以影缩为两个字——房子。
自从闵冲和闵杰到县城读书以后,尽管县城距离青柳镇不过是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但他们两人很少会趁着周末、五一或者十一,甚至是暑假这样的假期回家。就是要回家取钱,两人也是尽可能地岔开时间,分别回家。并不是他们不想回家,愿意在学校宿舍待着,而是他们一起回家的话,生活上多有不便,原因还是两个字——房子。
闵家一家人住的青柳镇二小教职工宿舍只是区区二十几平方米的简陋平房,这样狭小的空间,摆下两张床和几张桌子已然是拥挤不堪。在闵枫四兄弟小的时候,还可以勉强挤在一张床上,可如今一个个都长大了,虽然算不上个个人高马大,但要将他们四兄弟塞到一张床上,恐怕颇为困难。
因此,哪怕是暑假这样的长假期,闵冲和闵杰也是尽量向学校申请留宿在学校宿舍的。也只有到了寒假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和全家人一起回去村里的老房子过年,这其实也是闵枫前世很少回家的原因之一。
住房问题已经是闵海和吴秀兰的一块心病,可供闵枫四兄弟读书已经倾尽家中积蓄了,哪里还能奢望解决住房问题,他们能做的也唯有无奈的叹息。
住房问题,在全中国来说,都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无论是泡沫经济时期还是全球经济危机时期,房价一直都冲力十足,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直线往上飙升,贷款利息一涨再涨。到了二十一世纪,“房奴”这样一个闪现着智慧光芒,同时也透着辛酸的新词汇开始在全国传播开来了。
许多城市居民在享受有房一族的心理安慰的同时,也承受着“一天不工作,就会被世界抛弃”的精神重压,生活质量大为下降。很多按揭买房的人自称为“蜗牛”一族,不敢轻易换工作,不敢娱乐、旅游,害怕银行涨息,担心生病、失业,更没时间好好享受生活。他们常常戏称自己正在坚定地叩响“忧郁症”的大门,甚至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
这还算是好的,像闵家这一阶层,连做房奴的资格都没有。闵海和吴秀兰辛辛苦苦劳累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一辈子的钱别说买两居室、三居室什么的,恐怕就连单元房里的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虽然很辛酸和无奈,但这就是现实。
这一刻,闵枫心中改变自己和家人现状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