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罗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她那间临时住的阁楼里的小木床上,身上垫的盖的都是有些起毛的微黄的旧棉絮,上面还有一点点发黑的污点,看得宁罗直犯恶心。
头还有些晕,浑身酸痛,也不知什么时辰了,肚子空空的饿得难受。
恍惚中,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来,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掀起被子来,捂了额又一阵头晕。身上穿的虽然勉强看得出来还是衣服,却是巾巾条条,东破一块,西缺一副的,大半边胸脯都露在外面,襦裙已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裤带没了,里面的褥裤也破破烂烂。
噢,卖糕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昨天妈妈走后,只留她和七八个大男人在屋里。当然,她也没仔细去看到底是七个还是八个。无论她如何的求救、求饶、哀号、挣扎都没有用,黄妈妈似乎要铁了心的要毁了她好让她死心塌地的接客。而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拦得过那么多个膀大腰圆的护院。
不闭眼,也能想得起昨天那混乱样儿。
当那几人按住她,把她衣服扯得差不多没多少条贴身上,又十几只手一齐朝她身上招呼时,本来就有些疲惫,又惊又怕地逃跑、折腾了整晚的她怎么也挣不脱,推推不动,踢踢不过,打打不过,放嘴咬人家根本屁事都没有,反倒还激得人家一个劲地摸着她调笑。宁罗激怒攻心,一下没喘得过气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这样了。只是知道自己还没有死,那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自己不会被那七八个大男人给轮了吧?!
宁罗想到这就头痛。
她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太劲爆了,也无从辨识昨晚昏迷时有没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不过现在浑身无力酸软着难受那倒是真的。
不过,昨晚上窜下跳、又穿巷子又钻狗洞、担惊受怕地跑了半宿,神经绷得死死的,回来又搡来搡去的很受了些小淤小伤,也不知是不是如此落了些后疑症。
宁罗两眼发直,一仰倒在床上发呆,心乱如麻地权衡着各种有的没的可能性。
若没出事那是最好的了。只是昨天那情况,黄妈妈那坚决态度,没多大可能呀!
哎!莫非要她就因为这而破罐破摔,去接那些令人恶人的恩客,真的落入那最低等的妓子一流么?非她所愿!那就真的沦殇了,太没前途没希望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真的就当被七八只狗咬过了…?!
天啦!这是些什么事呀!想起来都难受!太纠结了!
宁罗没精打采、有气没力地仰躺在那半副被褥上,双目无神。
也不知呆了多久。
这时,木门“吱咯”一声开了一条小缝儿,有个脑袋伸了进来逛了一眼。
宁罗没心情,仍旧那样躺着没动,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香巧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蹀到宁罗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嘴里嘀咕道:“不烧呀。”
她又上前推了推宁罗,拽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使了使力,抬起一点又受不住力倒了下去。
香巧急了。
“春兰姐姐,我给你带了饭,你快起来吃一点呀。我下面还有事,待得久了被人叫就不好了。春兰姐姐,我弄不动你,你自己动一下啦。”说着还塞了个馒头往宁罗嘴里送。
宁罗虽饿,却是不想动,于是香巧送了两下都被牙齿挡住了。香巧看了她这样更急了,又担心时间,于是边送边扭头往门那边看。
过了一会,香巧恍然大悟,忙凑到她脸旁说道:“春兰姐姐,你是不是还为昨晚那事担心呀?昨晚我睡得沉,没起得来。不过你放心,昨晚你那个…唔,你没什么的…”
宁罗听了她这话,马上就翻身坐起,一把就抓住了香巧的小细胳膊,唬得她一楞,又被抓得生痛:“你说真的…你昨晚睡着了,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很兴奋,说到一半又有些蔫了。
香巧忙挣扎着要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来,又解释道:“我虽没自己亲眼看见,不过寮子里个个都这么说的呀。昨晚你不是后来自己说愿意接客了的么?!妈妈就叫他们放了你的。大家都说,许是故意要吓吓你的吧,妈妈又…”
是被吓了一跳。
莫非自己晕之前还胡乱叫了什么这才救了自己一命的?!
宁罗听了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看来妈妈还是想着要让自己替她挣刘爷的钱,舍不得把自己就这么糟蹋了的。
不用再费神去想要怎么去看待自己了。
该是真的了,也就有了力气,人也就活了过来,一把抢过香巧手里的馒头就往嘴里塞;“唔,唔,还真是有点饿了。”
香巧看她这样,就放下了心来,边大人样地抚着她背:“慢着点,别噎着了。”
吃完两个馒头,又喝完一碗杂菜稀饭,宁罗也差不多饱了。
感谢了香巧一回,又想起了昨天的事,现在还有些怵目惊心,眼眸一转,于是抓了香巧的手,盯着她问道:“香巧,以前这里有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呀?”
香巧面露难色:“好像很久以前,在我刚来的时候有听说过…”见到宁罗脸色又不好,越说越发低了声去,忙捏了她的手安慰道,“听说也只是对那些刚来的‘特别’不听话的姐儿才那样的,没几人会的。这都好久以前的事啦,现在一直都没得了…春兰姐姐,你也不用担心啦,最近真的一直都没那样了,不骗你。再说姐姐没有那么的不听话呀,不用担心的。”
宁罗纠结了,想着又有些后怕。
现在有伤在身,妈妈防犯得也是极严,怕是难得再有机会逃了。再说,经了昨儿那事,给她个胆也是不敢再跑的。
再来一次,她是决对不会再敢的。
莫非还真的就这么等着到明晚接客不成…
又开始头痛欲裂。
“春兰姐姐,你昨天白天都还好好的,也没起什么心思呀。是不是昨儿红儿叫你过去说了什么不妥的呀?”
“唔?没,没什么呀。”宁罗反应过来,想起昨儿红儿说的那些个事体,有些不好意思。虽是在这寮子里,但香巧还只是做杂役的,宁罗也不想跟她说那么多。
“哦,也没说什么呀,就只看她那模样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若是她有法,怕是早己走了的吧。”宁罗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果然是她撺掇着姐姐遭的这份罪…”
宁罗见她咬牙切齿的,很有些莫名其妙,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跟红儿有什么不对头的龌龊事,遂疑惑看着她说出些什么来。
“姐姐你可别被她给骗了,她这是故意跟你说得凄惨,怕你抢了她的恩客去呢。”
“那哪能呢?我又能抢得了她什么。”宁罗有些不以为然,昨儿要走,是她自己的主意,红儿并没说过什么旁的。
见宁罗不在意,香巧忙抓住她的手提醒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儿:“姐姐你是真不知道呢,你要是开了脸,她的那些客图新鲜,不是差不多都要到你这来,她不担心才怪。你可别不以为意,那刘爷不是就点了要你的么,他以前可以没给红儿少送银子。”
“噗。”宁罗不由得想笑,就那刘爷,就他那样…
那样也还要抢,这真是…
香巧见她还是不信,也是真急了,趴到她耳边嘀咕了一回。
“那哪能?”宁罗惊异地扭头看着她,满脸的不可致信。
“真的啦,姐姐,你别不相信我。她被灌了那药,以后就是从了良也是没得儿子的。我这几年看得己是很明白,这寮子里换人是换得最勤的,不趁着现在当红的时候搂些钱,那以后日子更难过呢。”
宁罗不由得也有些惊疑。
昨儿看红儿那样子,应该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的心机来算计她一个新人吧。
以前看着香巧也只是个闷头做事不说话的,本以为她只是感念着自己的“同饭”之谊,来关心下自己,又或者是跟红儿有对头,要稍微提醒下自己。只是,经她现在这一说,却又是允不得自己小觑的了。
寮子虽小,五脏俱全,没想到一个做杂役的也这么了不得。
这里个个怕都不是那么好糊弄。
宁罗又想起昨儿的事来,明儿还要被逼着接客,前途渺茫。
心里烦闷,又仰躺着发起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蒙了下来,将黑不黑。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暄闹,似乎有很多人鼓噪,却又陡然全息了,什么声儿都没了。一正一反的,落差分外明显。
宁罗有些好奇,躺了一天也厌了,于是下得床来,想下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