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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赈灾风波

大队人马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个小镇,宁宁静静的,个人忙着个人的营生,就好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让人不忍心打扰,所以东萧他们骑着马进去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唯恐这哒哒的马蹄声会破坏了这份祥和,于是一群人随便找了个小店,吃过饭后便匆匆离开了。

今天是启程后的第三天,按路程计算,他们离要去赈灾的区县也不远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赶到,东萧坐在马上一边拿眼瞟着古月,一边满心盘算着: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啊,爷那一指之仇还没来得及报呢,得想个什么理由再拖延拖延时间才好。

东萧心里想着事,就没空说那些有的没的,而古月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这会儿更是安静,燕菡受他的影响也没什么话说,南吕倒是想说点什么,只是看了看他家平时最活跃的溯王爷都这么老实,他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一时间整个队伍中弥漫了一股诡异的沉默。

就在几个人各自想着事都不做声的时候,只听前方一声大喊: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东萧被这喊声吓了一跳,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望着眼前出现的几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拿的是种地用的铁锨和锄头,一个一个都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一行人,东萧抬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道:“我怎么觉得这画面这么熟悉呢,这话在哪里听过来着……”

“爷,您忘了,昨天早晨也有一群人……”南吕提醒道。

“对啊!”东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换上了无奈的口吻,“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怎么又来了!”

“你少废话,要银子还是要命,自己看着办!”对方有些不耐烦的喊道。

“哟,连话都一样,看来是一伙的啊!”

东萧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正打算下马去干一架,却见旁边的古月先他一步自马上一跃而起,翻身落在那群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对话,直接就动了手。待东萧一干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早已是人仰马翻的躺了一片,再看古月连剑都没有出鞘的拂了拂衣袖,转身对东萧说道:“他们跟昨天那群人不是一伙的。”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试过了,他们都不会武功,甚至连山贼都不是,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

东萧听后下马来亲自检查,果然如古月所说,再回头仔细一想,也对,看他们的装扮就明显的跟那群人不一样,哪有山贼穿的这么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锄头出来抢劫的,抢的着东西才怪。

东萧走上前去,对着地上的人厉声道:“你们是哪个府衙治下的?好的不学,学人家做强盗!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谁知东萧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那群人中立马有人叫喊了起来:

“王法?奶奶的狗屁王法!我们全村的人饿都要饿死了,还管他王法!”

“就是,皇帝老儿躲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有人要造反了他也不知道!”

“根本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一开始东萧听到他们出言不逊,刚想教训他们一下,却不想听到了关于“造反”的言论,心下一急,脱口问道:“造反?谁要造反?”

那人本是无心之言,被东萧这么当真的一问,反而支吾起来,“我,我没说谁要造反,没说!”

“你放心,我们只是运粮的商人,你只管说无妨,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而且,只要你告诉我们,这车上的粮食可以送你们几袋。”古月在一边假言安慰道,并且示意东萧稍安勿躁。

那人往后面的车上看了看,果真是满满的粮食,犹豫着咽了口唾沫,少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告诉你们,你们真的把那些粮食送给我们?”

“那是当然。”

“好,我告诉你,”说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别人,才继续说道,“就是我们江淮总督梁仁那个老王八蛋!”

“你们江淮?这里离江淮还有一段距离吧?”古月不禁问道。

“我们是逃难来的!”剩下的人忍不住插嘴道,“今年江淮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才……”

“才拦路抢劫,希望捞点钱,是吧?”见那人不好意思往下说,东萧摇着扇子接口道。

“是……是……”

“那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梁仁,你们怎么知道他要造反?”

“哼!那个老王八蛋平时就贪污受贿,对我们更是横征暴敛,前几天还派人私自拦截了赈灾的粮车,把粮食全都运到了他的家里,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那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古月和东萧相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了八九分,也不再问什么,命人抬了几袋粮食送给他们,几个人领了粮食感谢的直磕头,东萧扶起他们,嘱咐他们把刚才的事不要乱说,然后就打发他们走了。

送走那群人之后,东萧下令加快了行程,把刚才自己还琢磨着怎么拖延时间的事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很显然,那个梁仁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江淮总督,就算有了足够的物资,要造反也还轮不到他来,但是据那农民说,梁仁又的确是把赈灾的粮款运到了自己家里,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背后还有位大人物在操纵着。

“你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古月坐在马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话却是对着旁边的东萧说的。

东萧看他一眼,摇摇头道:“不知道。”

古月转过头来望着他,盯了半晌,才又重新别过头去,“你没说实话,不过,也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你们官场上的事。”

东萧垂了眼帘不去看他,心下升起些许烦闷,古月说的没错,他的确没说实话,梁仁背后的那人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只是他的烦躁却不是来源于此,而是因为听到古月说“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你们官场上的事”,言下之意把自己和他划分的很清楚,不知为什么,东萧觉得这种说很别扭,就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被重视,没有被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东萧一愣,开始在心中反复的重复这句话,“放在心上……放在心上……”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心上,而自己又有没有把古月放在心上?一系列的问题不断地冒出来,惹得东萧更加的烦闷,干脆甩甩头不去想那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这个江淮总督梁仁的事。

在东萧的督促下,赈灾队伍在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江淮总督府的所在地——清县,梁仁亲自带了手下的大小官员前来迎接,东萧不屑的看了一眼,连马都没有下,直接跟着他进了总督府,古月因为身份的原因,又加上他一向厌恶官场,所以和燕菡先一步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歇脚,东萧想起他临走时说的话,不觉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就不跟你去见那个贪官了,我怕一时忍不住把他给杀了。”

“没关系,我代表朝廷允许你以武犯禁,不必有什么顾虑。”

“不,我不是怕朝廷会追究什么,我是怕脏了我的阙影剑。”

“你这家伙啊!”

东萧进了总督府后,梁仁客客气气的端上茶来,笑的满脸的桃花开,东萧歪头瞥了一眼,差点没把刚进口的茶给喷出来,满脸的褶子挤到一块还真像朵花,还是朵重瓣的。

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萧不等他客套寒暄,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梁仁,上次朝廷拨的赈灾物资,可是在你的辖区里被劫走的,你就没有去查探查探?”

“回王爷,下官派人查探过了,那是一群江湖人所为,所以碍于种种原因,下官就没有再去追查。”

“江湖人?”东萧挑眉,“江湖人抢我官家的粮车干什么?难不成旱灾连他们也没有粮吃了?”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是存心要与我们朝廷作对,这些江湖人从来都是无礼莽夫,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梁仁回答的很完美,把一切过错往江湖人身上一推,自己就没有什么责任了,不过这倒是让东萧更加肯定了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东萧端起茶水,拿起杯盖拂了拂,却并没有喝,而是拿在手里,继续道:“可本王怎么听说,他们历来是最不喜欢沾惹官府事的啊?”

“这,下官也说不好,或者是他们中的极个别人喜欢与朝廷为敌。”梁仁回答的小心翼翼,他已经隐隐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又或者,是他们中的极个别人想要造反?”

东萧此话一出口,把梁仁吓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趁着梁仁还没回神,只见东萧笑了笑,道:“本王开个玩笑,别当真,现在快点去把运来的粮食发给百姓吧。”

“是,是,下官这就去。”梁仁惊醒,反应过来急忙拔腿就跑。

“哎,急什么,”东萧叫住他,眯起眼靠到他耳边轻轻的笑着道,“本王跟你一起去。”说着先他一步走了出去,留下梁仁在原地目瞪口呆,冷汗不停地顺着额角流下来。

东萧监督着梁仁放完了赈已经接近正午,看了看时辰,梁仁讨好的说要给东萧摆宴接风,被东萧一挥手拒绝了,“本王还有事,你自个儿留着吃吧。”

“那,晚上,请王爷晚上光临寒舍,下官率部下给王爷接风。”

东萧本来也想说没空,却又转念一想,被劫的物资据说是藏在了他的府上,何不趁此机会打探打探,也能找到些证据,如此一想,东萧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古月歇脚的客栈离总督府不远,东萧几步的路程就到了那里,一进门正巧古月和燕菡在吃午饭,东萧很不客气的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古月和燕菡那齐刷刷的注目就被他当成了摆设。

“粮食都发了么?”吃到一半的时候,古月问道。

“发了一部分,还剩下些,明天运到其他地区去,对了,你今晚有空吧,跟我去赴宴怎么样?”东萧笑眯眯的望着古月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那种地方?”

“哦,不去也行,那我就一个人去,本来想跟你一起把被劫走的物资找出来的,结果不知道是我面子不够大呢,还是百姓的面子不够大,竟然劳驾不起您古月大人。”东萧说的连讽带刺,摆明了是披着商量外皮的威胁: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受灾的百姓想想,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沉默半晌。

“我跟你去。”

晚上,总督府的后院,东萧带了“随身护卫”古月前来赴宴,梁仁果真找了一群老的少的当官的来作陪,席间还有歌舞表演,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孩,穿着轻盈的纱衣,若隐若现出白皙的皮肤,婀娜的身姿,以及曼妙的舞蹈,伴着迎面而来的香气,令人神游其中。

在座的都是男人,除了东萧和古月以外都是看的津津有味,梁仁看着席间众人的反应,不觉暗暗得意,眼神瞟向东萧,却不由得变了脸色:怎么他跟他那个“护卫”一脸很索然无味的表情?

“王爷,这歌舞还合您的口味吧?”梁仁小心翼翼的探道。

东萧摇头,叹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本王见过比这美上一百倍的人。”

“王爷见多识广,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得王爷青睐?”

东萧略一思索,低声吟道:“经年漂泊无踪迹,难寻觅,空牵挂,江湖纷乱何处家,锦色雕栏,烟柳巷陌,”念到这里,东萧不觉看了旁边的古月一眼,笑着续道,“无意遇白衣。”

一群人都是有听没有懂,只有古月听得出东萧是在暗喻他,于是微微侧头瞪他:还记着我点你睡穴的事啊,至于么!

东萧挑了眼角,同样以眼神眼神回道:那当然,爷可不是能吃亏的!

“呵呵……王爷才智过人,出口成诗,我等佩服!”梁仁拍着马屁,心下却谋划着美人计不成,得另施一计才行。

于是,酒足饭饱之后,其余人都被梁仁打发了回去,留下东萧和古月,说要请他们在后花园赏月,东萧一心想着要找赈资,一听梁仁这么说,倒是正合他意,为了不让他怀疑,还是装作很勉强的样子答应了。

两人跟着他往后花园的亭子走去,经过花园假山后面的时候,只听梁仁大喊一声:“王爷小心!”说着推了东萧一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转动假山上的机关,接着就在东萧和古月站的地方开了一道地牢的暗门,两人没有防备一起掉了下去。

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还没等两个人有什么反应,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哈哈哈!王爷,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梁仁……你这混蛋,竟敢暗算本王……你不想活了么!”东萧的后背还在吃痛,说话也没有了以往的气势。

“我当然想活,只是,要委屈您死在这里了,我会奏明皇上,说您是被江湖人所杀,让他为您报仇的,哈哈哈!”梁仁越说越猖狂,笑声中透着邪恶。

“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敢冒着死的危险为他卖命!”

梁仁笑的得意洋洋,“虽然您就要死在这儿了,但是,恕罪,我还是不能告诉您。”

就在东萧与梁仁纠缠着的时候,旁边的古月看准时机,一跃而起,接着四周墙壁的力,想要冲上去,谁想那梁仁早有防备,迅速按下机关合上了地牢的门,古月冲到顶端心呼不好,急忙一个翻身,一脚踏在坚硬的石板上,在空中翻转几圈,又落了下来。

一旁的东萧看他摔了下来,急忙上去扶起问道:“怎么样,撞到头了么?”

古月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答道:“谢你关心,没有。”

“我说你啊,难得爷跟那家伙东拉西扯的分散他注意力,你竟然没把握好时机,真是辜负了爷对你的信任。”一旦知道古月没事,东萧又开始兴起拿话堵他的念头,也不管眼下他们到底是不是身处险境。

古月没有理会他,起身整了整衣服,环视了地牢一周,拿着剑在墙上敲敲打打,企图能找到什么机会暗道之类的,东萧见状也只得跟着拿扇子敲打,等两人把周围的墙都敲打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时候,东萧靠在墙上对着古月无奈的笑道:“哎,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儿了啊?”

“不会,”古月说的很轻,但是很坚定,“我临走时吩咐过燕菡,若过了子时我还不回去,就是出事了,让他来总督府找我。”

“你早说啊!那我们刚才还敲什么敲,直接等燕菡来救不就行了。”

“我是想能尽量早点出去就早点,你不是还要找被劫走的赈资么?”古月也靠着墙,持剑抱胸。

“那倒也是,不过眼下看来只能等燕菡来了,现在是刚交亥时吧,还有一个时辰呢!”确定了他们不会有事,东萧就变得很乐观,实际上,不管是不是身处险境,他都能保持这种心态,这大概也与他出身皇族有关系吧。

一个时辰,不算长也不算短,古月没有话说,依旧靠着墙,东萧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身白衣,在黑暗中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好像古月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淡的,不闪耀,却也让人不能忽视。

眼下没有事做,白天那个困扰着东萧的问题就又重新冒了出来,东萧看看古月,又摇摇头,再看看古月,再摇头,如此反复几次,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对面的古月看他奇怪的模样心下生疑,于是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被古月这么冷不丁的一问,东萧临时没有招架,只得随口一说:“爷在想,你长成男的可惜了,你要是女的,爷肯定娶你回去做王妃!”

话一出口,不仅古月一惊,连东萧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要是古月生气的话,在这小小的地牢里,他要杀了自己别人都不知道。

古月没想到东萧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也愣住了,不过还好他够镇定,稍微平静一下,然后不冷不热的回道:“我要是女的,我肯定不嫁给你!”

“喂!你什么意思啊!爷看得上你……”

东萧一句还没说完,只听得上方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同时抬头看时,却是地牢的门被打开了,与此同时传来燕菡的声音。

“古月大人,东萧公子,你们在里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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